【明報專訊】被指為9．11事件恐襲主腦的拉登上周一被美軍擊殺後，仍在重建的世貿中心遺址「Ground Zero」就如提早慶祝竣工一樣，本報紐約特約記者在過去一星期觀察，看到紐約市民在拉登死亡消息傳開後，即湧到遺址前通宵喧鬧慶祝，更有商店迅速推出拉登死亡T恤發財，其後也有百多人伴隨奧巴馬到現場默哀，時間如重新沉澱。多名9．11的目擊者、死難者朋友和居美的穆斯林都說，過去7天改變了紐約，但9．11事件已被政治化，擔心在國內矛盾持續下，未來會再有另一次9．11出現。
十年來「Ground Zero」的重建方案爭議不斷，至今仍然是大片地盤。但在5月1日的深夜，美國總統奧巴馬宣布蓋達領袖拉登被殺的一刻，「Ground Zero」即時湧來數百名9．11目擊者或死難者親屬，紅白間的國旗淹沒附近街道。
有當年經歷慘劇的華人說，消息傳出後，受難者家屬紛紛接到祝賀電話，在安慰中同時憶起一幕幕失去至親的畫面。
在華人社區工作的阿燕，十年前在同一地方目睹世貿倒下，當她得知拉登死訊後，即憶起當年目擊從世貿逃生的人跑到唐人街，身上滿蓋灰塵，他們臉上悲痛的神情令她一生難忘，她說﹕「知道拉登伏法我真的很高興，9．11後華埠變得死寂一片，還記得翌年的9．11當天，紐約刮起罕見的大颱，像是提醒我們有3000個死去的亡魂。」
「紐約保安仍在沉睡」
拉登死後一星期，紐約的愛爾蘭移民桃樂絲昨日重回舊地。桃樂絲的兒子在美國國防部工作，她憶述10年前的9月10日，她和兒子在愛爾蘭度假，兒子要返回美國，慶幸因時差請假而逃過大難﹕「兒子打電話給上司，上司罕有地沒接電話，後來他打開電視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震驚得在電視前跪了下來，泣不成聲。當天他失去了6個同僚。」
桃樂絲說，兒子至今也拒絕陪她到紐約，不願再提傷心事，十年間，桃樂絲僅重回「Ground Zero」十次，她至今也難以理解拉登襲擊世貿的原因。雖然明白並非所有穆斯林都是激進恐怖分子，但她仍記得9．11事件發生後，在電視上看到有沙特阿拉伯的人民歡呼。她到訪愛爾蘭、巴黎，也親身遇過恐怖分子的支持者，令她感到恐怖襲擊依然如影追隨着美國，令她對伊斯蘭世界有戒心。她擔心拉登在死前可能已擬定一系列恐怖襲擊，將來或再有另一次9．11。她說﹕「自從去年11月後，華盛頓在地鐵等地加強了安檢，但今天看到紐約的保安情况，我覺得它仍在沉睡中。」
一星期過去，紐約從勝利情緒中沉澱，近日不少與9．11事件不相關的市民旅客親臨遺址，除獻花以示悼念，亦走到遺址旁的9．11事件紀念館和向救災消防員致敬的紀念中心遊覽，重新認識事件的來龍去脈。亦有商店把握商機，自製「拉登已死」T恤，以售價10美元向途人兜售，但購買者不多。
穆斯林攝記：傳媒報道帶政治性
昨日大批記者守在「Ground Zero」附近採訪，美國穆斯林曼森（Tommie Mason）也是其中新聞攝影師之一。對於美國傳媒連日來一面倒的報道，他說理解很多人在9．11期間犧牲了，但認為「很多事情都是政治性的，它大過我們可想像的」。他特別指出，拉登雖被指策劃9．11襲擊，「但他並非駕駛飛機，美國也從未拿出真實證據，但卻讓拉登十年間成為9．11事件恐怖分子的最重要象徵。」
曼森10年前曾在前線直擊9．11事件，他趕到時，世貿已被炸成廢墟，他只能對着頹垣敗瓦拍照。10年後他重臨舊地，見證總統奧巴馬的悼念會，他說﹕「（奧巴馬）他不能感動我……拉登死去並不是9．11的終結，傷者仍要面對問題，死者家屬仍要面對傷痛。」
「拉登死去不是終結」
他又稱，「我是美國穆斯林，但以穆斯林為先，住在美國並不代表我是美國人。」與美國主流媒體描述不同，伊斯蘭教並不崇拜個人，因此拉登在穆斯林並沒有象徵意義，曼森表示，伊斯蘭（Islam）在阿拉伯語中意指「和平」，穆斯林（Muslim）則是「追求和平的人」，他形容外間對穆斯林的印象和理解，都是「非常政治性」。
十年前前總統小布殊在9．11現場向全球恐怖分子宣戰，10年後奧巴馬在同一個位置沉默獻上鮮花。美國現時正評估今後奧巴馬連任的勝算。這片土地十年來見證了美國政權的更替，在記憶與遺忘之間，只有屹立在「Ground Zero」內的梨花樹（Survivor's Tree），仍安靜、茁壯，深深扎進世貿的泥土中。
明報特約記者 紐約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