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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人物:字戀狂長青網文章

2018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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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8年10月27日 09:34
2018年10月27日 09:34
新聞類別
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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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活字印刷,中國四大發明之一,但隨着電腦化,古老技藝逐漸失傳,不忍字粒散落,熱心文化保育的港產版畫家翁秀梅,先後回收兩部活字印刷機,在網上招募義工,推「字海重整計劃」。「只將機器『豢養』喺博物館其實冇意思,所謂非物質文化遺產,技術的傳承才最重要」。兩代老爺印刷機,見證種瓜是瓜、見山是山的香港美好時代,各有故事,如今退下火線,留下數以萬計的字粒,需時重新整理。這個憑創作獲獎無數,但對活字印刷技術自認只屬BB班的創作人,笑稱「讓消逝的活下去」,是困難的「希望工程」,卻意義無比。
記者:呂麗嬋
走進翁秀梅位於石硤尾的工作室,眼前是巨型「字粒櫃」,方正的字粒整齊排列,加上兩部印刷機,既似民間博物館,又似窗明几淨的另類工場。「擺放字粒的叫字盤,中文字盤分出俗和入俗,出俗擺放常用字,入俗則依部首」。不同師傅各有習慣,中環林師傅,專印中上環商業文件;上水唐師傅,客人最多中港司機,多印出貨單。見微知著,那些年,印刷是工業,還不是藝術。但不論是翁秀梅擅長的版畫,還是活字印刷,前者主攻圖案後者主攻文字,俱是傳情達意的工具。
物換星移,永利街重建,老一輩師傅退休的退休、過世的過世,中上環高峯期有逾200間印刷公司的盛況早已不再,擅長各類拓印的翁秀梅,直言活字印刷式微已是現實,儘管不欲將老古董「豢養」在博物館,用玻璃箱「供奉」,但也不會天真地期待活字會再以大眾傳播的面貌出現。「再用紅褲仔方式學印刷,今時今日係冇可能,年輕人就算有興趣,也冇打算學呢門手藝嚟搵食,但呢種技術,確實仍然值得保存」。走過印刷業的黃金時代,在文字圖案都放在雲端的今天,就連紙本價值也受質疑,遑論活字印刷。
「由盛而衰,都有一個軌迹,除咗活字,工業北移,好多手作行業亦有一代的空白期,6、70後一代無接,仍然做緊嘅年紀好大,近年最積極接手想傳承技術嘅,反而係8、90後,甚至00後。」她說:「傳統印刷和電腦打印,效果好唔同,年輕一代冇經歷過,覺得新奇,就會追溯背後古仔」。在理大讀設計的黃洛尹,正是一例。正跟隨老師傅「學師」的小妮子,熟練地在字盤挑出字粒,然後放入木托,計好量距後套入印刷機,抹上油墨,咔嚓咔嚓,如心臟規律跳動,古老的機器活過來,血脈傳承,再次印出文字。
成長於電腦世代,黃自言學習傳統印刷是新鮮的體驗。「大學上堂都會學排版,但都係用電腦軟件,同傳統執字粒感覺好唔同,到真係跟師傅學,先知好多電腦上嘅用語,原來都係嚟自傳統印刷技術」。對比電腦的準確和規範,黃不諱言字粒更具個性:「就算係同樣嘅字,每粒字粒都會因為受壓同狀態唔同,印出嚟嘅效果都會好唔同」。由大量印刷到走向精緻化,以文化傳承的面貌重新推出市場,中港台的文化界和藝術界都在努力。上環有老牌印刷公司的第二代,轉型做工作坊;柴灣青年廣場就搞印藝廊,備導賞團教公眾認識活字歷史。翁秀梅任總監的工作室,則與中學合作搞活動,又網上招募義工,協助整理海量字粒。
「中文字粒多筆劃,好多空間藏塵,必須逐粒人手清潔,冇辦法唔係希望工程。」
做文職工作的Agnes,是希望出一分力的熱心義工之一。由搵字粒、放字盤、砌版及上櫃一手包辦,無懼字粒間的曱甴腳和萬年污迹。「先用布清潔字粒,然後再根據大細同唔同字形粗幼分類,好考眼力,但過程好治癒,特別係喺安靜環境下高度專注,對字體同文字嘅筆劃,都有更細微嘅觀察。」小妮子說。冇人冇資源,翁秀梅笑說字海重整,就如愚公移山,好在一出道已從事冷門版畫創作的她,習慣走窄路,她笑說抱着「做得幾多得幾多」的佛系心態,隨遇而安。
分別在理大和美國阿拉巴馬大學學習版畫,並在新墨西哥大學著名的版畫研究院任駐留藝術家深造,翁秀梅的作品在國際獲獎無數,回港後推廣冷門的版畫藝術,以及她口中一脈相通的活字印刷。從一元租用藝發局的上海街視藝空間,到成為資助藝團,一路走來,她直言有時忙着撰寫計劃書申請資助,有時忙着兼職教書幫補生計,但大部份時間仍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參與策劃不同的藝術項目,與大學和社區組織合作,以及協助推動駐留計劃,培訓人才。
「我唔係一個好有計劃嘅人,返到香港,最初唔知有咩可以做,遇到幾個諗法相近嘅朋友,就成立咗工作室」。工作室幾位創辦人各有正職,她在網上招募義工,有百幾人報名,迴響遠超預期,義工都得來簡介會,然後編排工作時間表。而她,就將畫廊暫時變身「執字粒工場」。「整理字粒係人力密集嘅工作,字粒都係軟金屬,跌落地下就報銷,所以要好小心;加上中文字粒多筆劃,好多空間藏塵,必須逐粒人手清潔,冇辦法唔係希望工程」。
兩部印刷機輾轉來到工作室,亦有段古。「我哋透過朋友認識林師傅,部印刷機對佢意義重大,見證佢成家立室、有自己事業,係多年拍檔,唔想就咁送去堆填區」。50年代出產的印刷機,性能仍良好,見證香港美好時代,翁秀梅當仁不讓。「要經過林師傅面試,確保門當戶對,好似嫁女咁,交接後仲喺工作室搞咗個『師傅話 活字說』的展覽,邀請林師傅分享他的故事。」
另一部機則原本交由非牟利文化組織「字活」傳承,現一拼存放在工作室內。香港最後一間鑄字行在90年代初結業,如今留存下來的,都是僅存的「港產字粒」,銅模不同,字型有別,就像不同人的筆迹,每粒字獨一無二,全是孤本。「兩位師傅都好支持我哋,會教同事點樣用部機,之前我哋亦搞咗個活動,畀中學生利用活字印刷技術印一本書仔,在理解也斯的文字後,同時以畫像呈現」。
保存和整理字粒是第一步,但翁認為,要活用才是真正生存。「只在玻璃箱外睇部印刷機,其實冇意思,同學仔入到嚟,見到摸到,自然就會有好奇心,呢種經驗好重要,好多同學入到嚟,第一時間搵自己個名,只要覺得好玩,就有興趣了解背後嘅故事。」她說:「今日嘅年輕人或者無法想像,以前印刷機好似槍械咁,要先攞牌照先可以擁有;5、60 年代搬部機出街要先向警察申請,印刷係管制行業,唔同依家人人屋企都有一部打印機,呢啲都係好有趣嘅時代背景。」
「冇蔡倫造紙就唔會有印刷術,竹卷絲綢係好貴嘅嘢,知識分子以前係上等人。」
就如中國四大發明,在阿翁眼中,豈止是小學入學試或常識問答比賽的例牌問題,背後一樣有故事。「冇蔡倫造紙就唔會有印刷術,竹卷絲綢係好貴嘅嘢,知識分子以前係上等人」。紙,在她眼中,既是重要的載體,也是知識普及的關鍵。商業上,利用紙印書印報紙,藝術上就印藝術家的創作,唇齒相依。而作為版畫師,阿翁不諱言連帶對紙也有情意結,上年她就策展名為「紙的傳奇」的展覽,以紙為媒介,由世界各地不同藝術家,展現各自眼中的香港。
「紙其實有好多可能性,我哋平日用嘅紙,大量生產,好快變黃變脆,壽命短;反觀19世紀嘅書,造紙方式不同,到今日仍保存得好好。你問印刷師傅,知道點樣印同用咩紙印,呢啲都係大學問」。活字和造紙,與翁秀梅的版畫專業看似風牛馬不相及,但她說其實是一脈相通。近年數碼媒體及多媒體大行其道,紙品的美遭受冷落,她覺得可惜,但對紙本的未來仍然樂觀。「紙本同活字,我覺得都唔會消失,只係會以精緻面貌呈現。」自稱「公仔佬」卻又愛字的她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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