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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內復耕 種出一口本土飯長青網文章

2018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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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8年09月24日 07:24
2018年09月24日 07:24
新聞類別
港聞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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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40年前,讓香港人引以為傲的,不是經濟上的騰飛,而是元朗絲苗米。今天米田早已荒涼,摘去稻穗,然後種出大廈,我們的生活富足了,心靈卻在迅速頹靡。近年有人在元朗復耕,嘗試種出昔日的絲苗米,可惜米種早已不復存在,只能從廣州尋回類似品種。
米是我們的日常糧食,復耕本地稻米,是為滿足口腹之欲,也為慰藉現代人虛空的心靈。然而,白米不只能食,更能釀出米酒、做出米糕,打出的米殼能做肥皂、種植泥,剩下的禾草,更是紮作中秋火龍的原材料。本地米重生,發展出不同類型的第二產業,一支稻穗,變出萬種可能。
只要你願意給它一個機會。
撰文:梁嘉麗
不論是米酒釀造、穀殼做手工皂、種植泥,抑或是用禾草紮火龍,追本溯源,一切都是源於本地米。
眼看風雲即將變色,農夫涉着水,在田埂中來回走動,趕着插好秧苗。在落田前,他把鞋子脫了,赤足踩進水田,每走一步,腳就陷入泥濘中,那是秋造剛開始下苗的時節,他手中拿着一大束秧苗,細心地,逐一插入田內,每棵苗都要預留一些距離,不能太密,插入泥的深度也要講究,最好就是剛讓苗能筆直的站着,留在泥土、水中,乃至暴露於空氣中的比例,也要恰到好處。
陷入泥濘的腳,要拔出來,一點也不困難,但為了種植本地米而陷入的熱誠和心機,卻已無法拔出來了。楊俊武(Mole)是新興農場的第三代傳人,爺爺種過米,父親一代已改種蔬果,菜田就在家的後山,他小時候就是住在農田上,從煩囂的市區來到他家,只需15分鐘車程,是一塊與世無爭的靜謐樂土。
其實他沒有想過要成為農夫,長大後在城內工作,是醫院內的放射師,跟耕種完全攀不上關係,直至兩年前,他跟朋友開始試種田,就在家的不遠處,田的擁有者是一位老農夫,由於人手不足亦年事已高,沒法繼續「鋤禾日當午」的勞動,稻田早已荒廢八年。Mole的目標,是能夠復耕,種出高質素的有機本地絲苗米,但要一蹴而就,幾近沒可能。
種米較種菜有彈性
第一年,他損失慘重,稻田被雀鳥「洗劫一空」,因為沒有經驗,不懂得在田上圍雀網,而且是小試牛刀,數量不多,全都成了鳥兒食糧,此事雖然慘痛,他卻笑說雀鳥和稻米都是大自然的一部份,只是因為量少,容易被鳥兒全吃掉,若果量多一點,就不會「全軍覆沒」。
「之前田較小,會圍雀網,現在米田面積增加了,下一造開始不再圍網,米除了給人吃,給鳥啄食這也是把農作物回饋大自然的一個方式」。人類、農作物、動物都是購成大自然的一部份,取之自然、用之自然,生活於同一片土地上,雀鳥也許是破壞者,但硬幣的另一面,牠們是害蟲的獵食者。
每年春、秋兩造米,也是Mole的學習機會,種田沒有既定法則,不同土壤、天氣、品種,都對米的質量有所影響,三百年前的元朗絲苗米遠銷美國,名聲之盛,今天的我們無法想像,亦沒法子往回走了。
Mole以兼職的身份「半農半X」,現時已復耕了2萬5千呎農地,每一造大概能種出1,000斤稻米,打穀後就有600斤白米,飯味甘香,口感雖不及泰國絲苗,但味道更好。雖然棄耕數年,但老農夫辛勞造好的基建,例如田埂、農舍、田中的鐵支架等,依然可用,讓他省卻不少工作,只需把田邊的雜草除去已能開始耕種。
他在醫院的正職是幫助病人,走進田裏,每天望天打卦,其實是學習與大自然相處,感應陰晴,一切都只能順應天命,無法強求,他在田中彎着腰,汗珠從額上流下,滴入田中。插秧之時,他是那麼專注,遠處傳來雷聲,鳥兒在吱吱啼叫,趕着回巢,他的腰卻依然彎着。
對於他來說,要種田,就只會種米,因為稻田需要被照料的時間較有彈性,「放假可以一次過完成田裏的工作,例如犁田用四小時,收割、插秧都能在周末完成,目標是每個周末做一至兩塊田。」當然還有幾個夥伴,可以分工在不同時段照料稻田,相反,若是種菜則困身得多了。
復耕稻田,他說比較簡單,只要有水有地,就得了。笑臉背後,Mole有着傳統莊稼人的樂天知命,還有香港人的韌力。首次復耕其實有數十人參與,但失敗卻令不少人卻步,最後只剩他和三兩個好友,然而廿一世紀的種田,絕對不只是有水有地就足夠,收割後剪米、打穀,都要機器,「有時我們會向其他農夫求助,互相借出機器,有務農上不懂的地方,會上網問。犁田機不夠,就用人手取代,二、三十人一起踩田」。
用血汗換回來的,不是金錢,只是一口本地米飯,Mole其實也有私心,希望新興農場能夠作為一個「城鄉共生」的範例。偌大的稻田,他招來數十個有相同理念的家庭,共同經營,「有些土地的土質和水源是非常適合耕種的,在發展之時,是否也能考慮保留?你看很多新市鎮,中央的公園都會特別辦一個城中農圃,若果我們已有這樣好的種植環境、舒適的綠化帶,絕對值得保留。發展和農田耕作,本來就不在對立面」。
記者隨筆:與蟲共舞
站在田中央,紅火蟻從腳踝爬上,十數隻前仆後繼,猛然一咬,痛楚直入心扉,赤着腳的農夫,說自己早已習慣,完全沒有感覺了。這讓我想起了在工廈香草種植場中看到的蚯蚓和蝴蝶,還有薄扶林村農圃內的小昆蟲。種植本地米、發展米的第二產業,美好願景是讓香港重新擁抱本土農業,當然這是漫漫長路,但作為一個卑微的都市人,令人感到歡愉的,大概就是看見那些原本早已消失於城市中的小動物和昆蟲,出現於四周,跟自己共生共存。被蟻咬了一口,那種刺痛,令人牢牢記住,血肉之軀,本來就是大自然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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