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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今天當選的新特首會說出類似「我會努力做好中央和港人之間的溝通工作」的話。特首有兩個老闆，既要滿足港人期望，又要向北京負責，是一國之下夾在兩制之間的中間人。陳祖為也曾經是中間人。
二○一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夏愨道柏油路上的佔領者屏聲靜氣，期盼投幕上接下來的兩小時，會為僵持不下的狀態帶來一點突破；這一場後來被某些人形容為事前寫好了劇本的世紀對話，沒有照劇本演到結局，佔領以民氣潰散的姿態被清場完結，在香港民主運動上留下了一道疤。
「好難啊，是旦一邊反枱，又話唔信任阿咁，都係失敗而回，所以溫和民主路線咪收工囉。」重提舊事，中間人陳祖為只有感慨。
選舉過後 是時候轉個mode
以「中間人」來總結陳祖為難免片面，他形容自己是一名integrationist︰「我相信很多人的觀點不是全錯的，總有值得參考的地方。」成長於香港這座中西文化熔爐，專研政治哲學，從亞里士多德和中國儒家思想走進現代政治，既通古也要博今︰「我有一個重點，當這個社會清一色講A時，我就會着力講B，掉返轉一樣；但無論講A或B，我也是嘗試提醒大家其實A或B也很好，甚至兩者某些結合更好。」Integrationist知道訪問會在三月二十六日當天刊出，在意的不是evil還是lesser evil，而是結果宣布一刻，兩方陣營會不會握手言好。
「選舉期間或許會有一種特別提高了的張力突顯雙方的差異和矛盾，這個可以理解，但選舉過後，你應該轉了一個mode，不應該是選舉mode、抗爭mode，應該是一個governance（管治）的mode，和一個民主長遠發展的mode。」
講和解，上一屆梁振英也有講香港營，後來一個轉身反面不是人︰「但無辦法，你也要這樣期望，如果林鄭當選，我希望她會按照她在競選中講，任命在政治光譜中不同的人，別人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你也要伸出橄欖枝；我亦希望民主派或不支持她的人，給她一個機會去展示善意，不要那麼快用一個完全敵對的態度；希拉里輸了後，奧巴馬也委任了她做國務卿，你用選舉mode去想事情，永遠不可能做到一個大的政治人物、承擔政治責任。」
用儒家價值補遺 「你可以盡贏 也不要贏晒」
「當然，香港不是一個fair game，我永遠不可能做執政黨，無人可以做執政黨，建制派也沒機會，但有時候，只可以不可為而為之。因為更差的我們已經試過，你抗爭試過，扔磚試過，拉布試過，咁點呢？同樣道理，建制派也不可以要新的特首去排斥其他人。」能否團結香港人，是今屆選舉的主調子，無論哪一方當選也必須面對的老大難，更不要說未選之前，民主派中的原則派和策略派已鬧過翻天︰「咁divisive的選舉，如何reconcile返呢，制度本身是沒有什麼resource，要通過政治文化先可以解決。」他提倡以儒家價值為現代民主制度補遺，儒家強調civility、中庸、誠意、以禮待人︰「就算你可以盡贏，也不要贏晒，甚至要禮讓，在election上未必做得到，但起碼喺governance上要咁做。」中間人繼續語重心長。
「你看建制那邊，過去為了抵住政治上的攻擊，發動了很多機器，過程中少不了利益、權力的滲入和操作，這些裙帶互利的關係，無論以前的蛇齋餅糉，還是現在高層次的分配官位和經濟利益，長遠會破壞香港崇尚Max Weber 講的那種bureaucratic rationality。」
要讓利益板塊為香港「好」懸崖勒馬，記者覺得難以置信︰「所以我現在不過是苦口婆心，如果你話現實中會如何發生？根據其他國家經驗，只有兩種情况才會改，第一，建制體系中出現一個極度不堪的人物，搞裙帶關係搞到亂晒龍，像現在朴槿惠一樣，被拉下馬一刻，大眾才嘩然原來她和財閥之間的關係如斯，於是本來無心解決問題的政客，因為民憤也要被迫去解決；又如美國，發現總統太多權，意識到要收權，不如我在presidential system中增加一些parliamentary的bipartisan committee（兩黨委員會）去平衡他吧。」一言以蔽之，就是等「衰」︰「另外一個方法是，打仗， 一打仗所有關係推倒從來，你想不想這樣？」
誰當選，又如何？
訪問過去一半，話題幾乎圍繞林鄭當選後的種種可能性。記者買個保險，假如曾俊華當選又如何？「如果佢當選，是一個奇蹟，代表很多事情，代表中央的發動機器失敗，代表一班建制和工商界人士，能夠把持自己獨立的意志，那是好事來的，可喜。」
「第二就是，John Tsang會有一個蜜月期，但會很短，因為兩邊也有人會想他死，一邊是所謂原則派或抗爭激進派，另一邊是曾經靠邊站支持林鄭的人， 本來有很多如意算盤，忽然失落，那種反彈便會很大；第三最可能，最壞的情况是，中央不任命他。」選舉初期，林鄭一句「不想選出一名中央不會任命的特首候選人」縈繞整個政圈，令不少謀算挾民意逼中央「硬食」的被嘰笑為策略零分︰「她覺得這不是一個選項來，很多人話是憲制危機，我覺得是政治危機，即使如果中央硬食，由於他得不到中央信任，到提名組織班子時，中央插手的機會更加大，可能他沒有辦法起用一些中間路線的人，只能夠被迫起用一些中央信任的人箝制住他，屆時的情况會比林鄭複雜很多，要處理的問題棘手更多。」第三個平行時空，假如John Tsang是真命天子又如何解讀？「如果中央ok曾俊華，便不會出現現在這個情况，我一早rule out了這個情况。」
所謂「實質任命權」 有權，還要控制結果
不符合現實的不需要討論，現實是《基本法》下中央有個實質任命權，香港人這邊廂又有個選舉權，兩者的持續張力才是今屆選舉薯片鬥林鄭背後的主軸邏輯，相關的討論，早在十年前已經開始。
「那時候講緊政改，私底下已經有好多討論，當時無論中方、或香港政府代表，也會問過我們這班學者如何理解『任命權』？」《基本法》第四十五條寫明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在當地通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我最初是很港人式、很直路的想法︰基本法賦予你有任命權，我哋有選舉權，咪兩個各自用囉；我選了出來你可以不任命，當中沒有憲制危機，有政治難堪，或者你難落台，你咪負起政治責任，大家都傷。」當然，這個概念大陸接受不到︰「因為他有一套意識形態，她理解的權力是要實質產生影響的『de facto』，不是『de jure』；『de jure』即officially你有一個這樣的權，但是不是代表有你想要的結果呢？不一定，de facto power便是你的權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結果；香港政府有很多de jure power，行政長官有很多權，但他做不到，他不可以做，有很多限制，比如立法會頂返住佢之類，而北京要的是de facto power，如果受到實質的干擾、挑戰，落實不到，便是挑戰她主權。」
十年前，陳祖為寫過一篇文章《新政治詞語辨析》，提到「中央擔心香港有港獨思潮，也憂慮民主普選可能將香港推向獨立……香港的民主派是最早接受統一回歸的社會人士，至今從沒有，也沒可能推動任何港獨思潮或運動。可是，對北京來說， 『獨立』也包括了『獨立的政治實體』的意思。」 時為二○○七年，出版《香港民族論》的學苑編委會學生只有十三歲，城邦派開山祖師陳云根還在民政局下任研究總監︰「當時我想了很久，到底中央講緊乜，什麼叫政治實體呢？我們political science中沒有這個概念的，我思前想後，他的意思應該是，如果你個政治實體脫離了她的de facto control的話，你就是獨立，或半獨立，而不是純粹憲法上的獨立。」
中央不應再「守尾門」
將這套思維搬到操作上去理解，便是近年所謂的「實質任命權」，上星期有線電視訪問曾鈺成，曾經引述中央官員表示「今屆不再欽點」的他，被問到一旦曾俊華當選，中央會不會拒絕任命，一改口風說「不知道」、「不可能排除這個可能性」、「一個九十九分，一個七十分，你篩走了九十九分的，我難以任命」，陳祖為聽到後深感憂慮︰「呢個就是問題所在，如果中央是這樣想，不如佢欽點咪算囉；所以咩叫中央實質任命權受到衝擊呢？你必須要降低你的標準和期望才行，不可以用the best possible candidate去成為你的意志，你應該用minimum（最低門檻）的方法，衝擊了它才是衝擊你的實質任命。」
他認為出路是中央不再「守尾門」，改為在提名階段透過一個具公信力，由中方、港方代表組成的「資歷審核委員會」，客觀評核參選人是否會獲中央任命︰「但這些都是not the time去提。」
守住香港 守住你位置
陳祖為參與政治的日子，不長又不短，二○○三年五十萬人未上街、公民社會一詞未流行之前，他已成立了「公民社會與治理研究中心」︰「那時覺得民主的路很長，遙遙無期，無論香港是不是有民主也好，都需要一個比較好的公民社會。」十四年過去，公民社會表面壯大了，卻也愈見四分五裂，板塊和路線幾番洗牌過後，始終站在原點茫然失焦；他自己由有份創立公民黨到退黨，到最後與其他人共同成立民主思路，一貫保守溫和路線︰「我發覺在香港，如果你用抗爭的方法，去爭取一些你未得到的事，尤其手段激烈時，不容易得到市民的同情，但如果你要保衛一些你已經有的事情不受到侵害呢，你用抗爭的方法，一般人是會同情很多；所以要守住香港，不一定用最公開的抗爭手法︰讀書的，不要讓人踢你出校，工作的，不要讓人有藉口炒你，或不讓你坐某些高位，當你能夠在制度中守住你的位置，你就可以按照你的良知去持守，持守得幾耐得幾耐。」雨傘後，陳祖為不下一次說公民社會宜「守」不宜「攻」︰「但雨傘後的方向不是這樣，有些年輕人覺得還可以繼續攻，一路推波到旺角出現，到那邊激進的力量真正碰壁了，才停了下來。」
永遠在被衝擊下築路
周五晚曾俊華的集氣大會，愛丁堡廣場上拋下一句「重新定義龍和道」，竟有現場千人和議，臉書上哀鴻遍野，慨嘆經歷了雨傘後許多風風雨雨，原來香港人不過想將鐘擺盪回從前的老調，有人反思是不是抗爭路線不能為港人帶來希望，也有人批評香港人忘記初衷︰「如果香港現在這一種鐘擺，只是純粹一種action and reaction的擺動，那很快會擺回去另一邊；但如果個鐘擺是你去到盡頭，經過一個深切的反省，然後重新出發，即黑格爾所講的「正」、「反」之後你不是回到「正」，而是「合」，你是向上升的；但我覺得人類不容易通過正反而合，大部人純粹打橫鐘擺，未必會通過反省後能夠持之以恆，開一條新路，當然我希望他們會這樣。」
「我每一次參與政治，也經常反省，走這一步，是不是最好呢？究竟是應該用一種抗爭的形式、妥協，忍辱負重，還是和解？Moderation需要人保持reflective和open-minded，永遠都是被衝擊，然後嘗試在被衝擊中去塑造一條最consistent的路。」
文﹕梁仲禮
圖﹕李紹昌
編輯﹕屈曉彤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二○一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夏愨道柏油路上的佔領者屏聲靜氣，期盼投幕上接下來的兩小時，會為僵持不下的狀態帶來一點突破；這一場後來被某些人形容為事前寫好了劇本的世紀對話，沒有照劇本演到結局，佔領以民氣潰散的姿態被清場完結，在香港民主運動上留下了一道疤。
「好難啊，是旦一邊反枱，又話唔信任阿咁，都係失敗而回，所以溫和民主路線咪收工囉。」重提舊事，中間人陳祖為只有感慨。
選舉過後 是時候轉個mode
以「中間人」來總結陳祖為難免片面，他形容自己是一名integrationist︰「我相信很多人的觀點不是全錯的，總有值得參考的地方。」成長於香港這座中西文化熔爐，專研政治哲學，從亞里士多德和中國儒家思想走進現代政治，既通古也要博今︰「我有一個重點，當這個社會清一色講A時，我就會着力講B，掉返轉一樣；但無論講A或B，我也是嘗試提醒大家其實A或B也很好，甚至兩者某些結合更好。」Integrationist知道訪問會在三月二十六日當天刊出，在意的不是evil還是lesser evil，而是結果宣布一刻，兩方陣營會不會握手言好。
「選舉期間或許會有一種特別提高了的張力突顯雙方的差異和矛盾，這個可以理解，但選舉過後，你應該轉了一個mode，不應該是選舉mode、抗爭mode，應該是一個governance（管治）的mode，和一個民主長遠發展的mode。」
講和解，上一屆梁振英也有講香港營，後來一個轉身反面不是人︰「但無辦法，你也要這樣期望，如果林鄭當選，我希望她會按照她在競選中講，任命在政治光譜中不同的人，別人接不接受是一回事，你也要伸出橄欖枝；我亦希望民主派或不支持她的人，給她一個機會去展示善意，不要那麼快用一個完全敵對的態度；希拉里輸了後，奧巴馬也委任了她做國務卿，你用選舉mode去想事情，永遠不可能做到一個大的政治人物、承擔政治責任。」
用儒家價值補遺 「你可以盡贏 也不要贏晒」
「當然，香港不是一個fair game，我永遠不可能做執政黨，無人可以做執政黨，建制派也沒機會，但有時候，只可以不可為而為之。因為更差的我們已經試過，你抗爭試過，扔磚試過，拉布試過，咁點呢？同樣道理，建制派也不可以要新的特首去排斥其他人。」能否團結香港人，是今屆選舉的主調子，無論哪一方當選也必須面對的老大難，更不要說未選之前，民主派中的原則派和策略派已鬧過翻天︰「咁divisive的選舉，如何reconcile返呢，制度本身是沒有什麼resource，要通過政治文化先可以解決。」他提倡以儒家價值為現代民主制度補遺，儒家強調civility、中庸、誠意、以禮待人︰「就算你可以盡贏，也不要贏晒，甚至要禮讓，在election上未必做得到，但起碼喺governance上要咁做。」中間人繼續語重心長。
「你看建制那邊，過去為了抵住政治上的攻擊，發動了很多機器，過程中少不了利益、權力的滲入和操作，這些裙帶互利的關係，無論以前的蛇齋餅糉，還是現在高層次的分配官位和經濟利益，長遠會破壞香港崇尚Max Weber 講的那種bureaucratic rationality。」
要讓利益板塊為香港「好」懸崖勒馬，記者覺得難以置信︰「所以我現在不過是苦口婆心，如果你話現實中會如何發生？根據其他國家經驗，只有兩種情况才會改，第一，建制體系中出現一個極度不堪的人物，搞裙帶關係搞到亂晒龍，像現在朴槿惠一樣，被拉下馬一刻，大眾才嘩然原來她和財閥之間的關係如斯，於是本來無心解決問題的政客，因為民憤也要被迫去解決；又如美國，發現總統太多權，意識到要收權，不如我在presidential system中增加一些parliamentary的bipartisan committee（兩黨委員會）去平衡他吧。」一言以蔽之，就是等「衰」︰「另外一個方法是，打仗， 一打仗所有關係推倒從來，你想不想這樣？」
誰當選，又如何？
訪問過去一半，話題幾乎圍繞林鄭當選後的種種可能性。記者買個保險，假如曾俊華當選又如何？「如果佢當選，是一個奇蹟，代表很多事情，代表中央的發動機器失敗，代表一班建制和工商界人士，能夠把持自己獨立的意志，那是好事來的，可喜。」
「第二就是，John Tsang會有一個蜜月期，但會很短，因為兩邊也有人會想他死，一邊是所謂原則派或抗爭激進派，另一邊是曾經靠邊站支持林鄭的人， 本來有很多如意算盤，忽然失落，那種反彈便會很大；第三最可能，最壞的情况是，中央不任命他。」選舉初期，林鄭一句「不想選出一名中央不會任命的特首候選人」縈繞整個政圈，令不少謀算挾民意逼中央「硬食」的被嘰笑為策略零分︰「她覺得這不是一個選項來，很多人話是憲制危機，我覺得是政治危機，即使如果中央硬食，由於他得不到中央信任，到提名組織班子時，中央插手的機會更加大，可能他沒有辦法起用一些中間路線的人，只能夠被迫起用一些中央信任的人箝制住他，屆時的情况會比林鄭複雜很多，要處理的問題棘手更多。」第三個平行時空，假如John Tsang是真命天子又如何解讀？「如果中央ok曾俊華，便不會出現現在這個情况，我一早rule out了這個情况。」
所謂「實質任命權」 有權，還要控制結果
不符合現實的不需要討論，現實是《基本法》下中央有個實質任命權，香港人這邊廂又有個選舉權，兩者的持續張力才是今屆選舉薯片鬥林鄭背後的主軸邏輯，相關的討論，早在十年前已經開始。
「那時候講緊政改，私底下已經有好多討論，當時無論中方、或香港政府代表，也會問過我們這班學者如何理解『任命權』？」《基本法》第四十五條寫明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在當地通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我最初是很港人式、很直路的想法︰基本法賦予你有任命權，我哋有選舉權，咪兩個各自用囉；我選了出來你可以不任命，當中沒有憲制危機，有政治難堪，或者你難落台，你咪負起政治責任，大家都傷。」當然，這個概念大陸接受不到︰「因為他有一套意識形態，她理解的權力是要實質產生影響的『de facto』，不是『de jure』；『de jure』即officially你有一個這樣的權，但是不是代表有你想要的結果呢？不一定，de facto power便是你的權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結果；香港政府有很多de jure power，行政長官有很多權，但他做不到，他不可以做，有很多限制，比如立法會頂返住佢之類，而北京要的是de facto power，如果受到實質的干擾、挑戰，落實不到，便是挑戰她主權。」
十年前，陳祖為寫過一篇文章《新政治詞語辨析》，提到「中央擔心香港有港獨思潮，也憂慮民主普選可能將香港推向獨立……香港的民主派是最早接受統一回歸的社會人士，至今從沒有，也沒可能推動任何港獨思潮或運動。可是，對北京來說， 『獨立』也包括了『獨立的政治實體』的意思。」 時為二○○七年，出版《香港民族論》的學苑編委會學生只有十三歲，城邦派開山祖師陳云根還在民政局下任研究總監︰「當時我想了很久，到底中央講緊乜，什麼叫政治實體呢？我們political science中沒有這個概念的，我思前想後，他的意思應該是，如果你個政治實體脫離了她的de facto control的話，你就是獨立，或半獨立，而不是純粹憲法上的獨立。」
中央不應再「守尾門」
將這套思維搬到操作上去理解，便是近年所謂的「實質任命權」，上星期有線電視訪問曾鈺成，曾經引述中央官員表示「今屆不再欽點」的他，被問到一旦曾俊華當選，中央會不會拒絕任命，一改口風說「不知道」、「不可能排除這個可能性」、「一個九十九分，一個七十分，你篩走了九十九分的，我難以任命」，陳祖為聽到後深感憂慮︰「呢個就是問題所在，如果中央是這樣想，不如佢欽點咪算囉；所以咩叫中央實質任命權受到衝擊呢？你必須要降低你的標準和期望才行，不可以用the best possible candidate去成為你的意志，你應該用minimum（最低門檻）的方法，衝擊了它才是衝擊你的實質任命。」
他認為出路是中央不再「守尾門」，改為在提名階段透過一個具公信力，由中方、港方代表組成的「資歷審核委員會」，客觀評核參選人是否會獲中央任命︰「但這些都是not the time去提。」
守住香港 守住你位置
陳祖為參與政治的日子，不長又不短，二○○三年五十萬人未上街、公民社會一詞未流行之前，他已成立了「公民社會與治理研究中心」︰「那時覺得民主的路很長，遙遙無期，無論香港是不是有民主也好，都需要一個比較好的公民社會。」十四年過去，公民社會表面壯大了，卻也愈見四分五裂，板塊和路線幾番洗牌過後，始終站在原點茫然失焦；他自己由有份創立公民黨到退黨，到最後與其他人共同成立民主思路，一貫保守溫和路線︰「我發覺在香港，如果你用抗爭的方法，去爭取一些你未得到的事，尤其手段激烈時，不容易得到市民的同情，但如果你要保衛一些你已經有的事情不受到侵害呢，你用抗爭的方法，一般人是會同情很多；所以要守住香港，不一定用最公開的抗爭手法︰讀書的，不要讓人踢你出校，工作的，不要讓人有藉口炒你，或不讓你坐某些高位，當你能夠在制度中守住你的位置，你就可以按照你的良知去持守，持守得幾耐得幾耐。」雨傘後，陳祖為不下一次說公民社會宜「守」不宜「攻」︰「但雨傘後的方向不是這樣，有些年輕人覺得還可以繼續攻，一路推波到旺角出現，到那邊激進的力量真正碰壁了，才停了下來。」
永遠在被衝擊下築路
周五晚曾俊華的集氣大會，愛丁堡廣場上拋下一句「重新定義龍和道」，竟有現場千人和議，臉書上哀鴻遍野，慨嘆經歷了雨傘後許多風風雨雨，原來香港人不過想將鐘擺盪回從前的老調，有人反思是不是抗爭路線不能為港人帶來希望，也有人批評香港人忘記初衷︰「如果香港現在這一種鐘擺，只是純粹一種action and reaction的擺動，那很快會擺回去另一邊；但如果個鐘擺是你去到盡頭，經過一個深切的反省，然後重新出發，即黑格爾所講的「正」、「反」之後你不是回到「正」，而是「合」，你是向上升的；但我覺得人類不容易通過正反而合，大部人純粹打橫鐘擺，未必會通過反省後能夠持之以恆，開一條新路，當然我希望他們會這樣。」
「我每一次參與政治，也經常反省，走這一步，是不是最好呢？究竟是應該用一種抗爭的形式、妥協，忍辱負重，還是和解？Moderation需要人保持reflective和open-minded，永遠都是被衝擊，然後嘗試在被衝擊中去塑造一條最consistent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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