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陣：台灣的遷校風波 ＼文：南方朔

【明報文章】台灣在工業所造成的空氣污染水污染以及食物安全等公害問題上，乃是相對落後的國家，最近就有一些事可以作為印證。


例如台灣最大的台塑集團為了在越南發展，選擇了在河靜建設台塑煉鋼廠「越鋼」。但越鋼的河靜廠，卻因為排放廢水，造成當地漁民大量魚蝦死亡，煽起了當地人激烈的抗議，最後越南政府開罰5億美元。如此巨額的廢水污染處罰對台灣大廠商到外國投資尚屬首次，縱使在台灣亦從未發生過，可見越南對工業的污染，它的嚴厲程度超過了台灣。


黑心油事件 人們最關心頂新案

再例如﹕2011年台灣發生塑化劑風暴，掀起了台灣的食安風暴。對於塑化劑風暴，當時的消費者保護團體消基會提告37家廠商，求償78.7億，後來一審法院判決，認為塑化劑不影響健康，只判決廠商賠償120萬，到了8月24日二審的高等法院改判，但只增加到賠償394萬而已，多了274萬。塑化劑有毒，會影響到人的生殖機能，但因為它沒有立即而明顯的傷害，所以法院判得也輕。當廠商攙加塑化劑可以圖利千萬或好幾個億，賠償只有幾百萬，難怪台灣的食安風暴不斷了。


在5年前塑化劑點燃了食安風暴後，接着又有各種大型食安風暴，最聳動社會的乃是黑心油事件，台灣最大的頂新集團也被捲入。最近8月25日（上星期四），黑心油事件第二審已陸續宣判，最主要的高雄強冠公司，董事長葉文祥被判22年有期徒刑。該公司被罰1.2億元台幣。黑心食品風暴中，以黑心油最嚴重，處罰也最重。但黑心油的老闆只是地方性的有錢人，他們並不是全台灣的大老闆，所以強冠公司被重刑重罰，並不表示台灣對黑心商品將會轉向重刑重罰。黑心油事件，人們最關心的是頂新案，頂新是兩岸間康師傅速食麵的母公司，根據媒體報道，頂新的黑心油案，它們可能會輕判。


因此由上述案件，可以看出台灣對工業污染及食品安全等所謂公害事務，是比較寬鬆的。台灣對污染公害事務比較鬆散，不會對它的源頭就嚴格管控，當一個問題從上游起就沒有管好，於是包括中游和下游，就難免問題重重，於是治絲益棼，問題就愈搞愈複雜。上個星期，台灣的行政院就對六輕化學工業區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搞得輿論嘩然，民眾也表示強烈的不滿。


人們都知道，台灣的大企業台塑在台灣的雲林縣台西鄉建了六輕及六輕石化工業區，由於石化工業區乃是空氣高度污染的工業區，所以這個石化工業區長年以來就是台灣空氣污染極為嚴重的區域，靠近石化工業區的村莊，附近的水產養殖業，以及學校都受到污染之害。


六輕石化工業區 政府不去管好污染源

對於六輕石化工業區，如果政府有能，它就應對六輕工廠這個污染源進行嚴密的管控，如果污染源能夠管好，它的污染效應就會減輕。但台灣卻因果顛倒，不去管好污染源，卻集中精力去處理各種下游問題。


於是，目前的行政院環保署及衛福部，遂集中研究六輕石化工業區所排放的廢氣對當地的學童造成什麼傷害，台灣的國衛院並大張旗鼓的去證實六輕的空氣污染，已使得當地橋頭國小許厝分校的學童受到健康的不良影響，許厝分校的學童尿液中有超過標準的硫代二乙酸，那是種致癌物，於是行政院長林全遂決定，要把該分校搬遷。看起來行政院似乎是做了一件好事，但沒有想到的是，該校的學童、學生家長，以及台灣的環保學者和環保地方人士並不領情，他們把行政院罵得狗血噴頭。綜合而言，這些人民的聲音其實是很有說服力的﹕


（一）政府對六輕石化工業必須有完整的調查研究，不能只針對某個分校專門做文章。政府的國衛院只針對許厝分校的學童作研究，它們在取樣分析上似乎並非無懈可擊，因此學生的家長們認為行政院決定遷校，所根據的數據並無客觀性，必須找第三方公正人士如外國機構等來參與研究，才有公信力。


（二）六輕石化工業區影響範圍極廣，除了雲林台西鄉外，一水之隔的彰化縣大城鄉也深受影響，因此如果要做調查研究，彰化縣的中小學也應納入，除了學校外，各地的村里民也應納入。不能只是遷校，可能更要遷村。因此國衛院必須重做大型研究調查。


（三）自從行政院作出許厝分校的遷校決定後，許厝分校的家長們已動員開會，表示反對，其他地方環保團體也罵成一團。為了一個遷校問題而鬧出更多遷校遷村問題，行政院原先以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但因為事理不明，本末不分，卻變成了一件人人反對的壞事。


對於污染及公害問題，重要的是本來先後要有條理，不能上游沒管好，只好要下游的民眾遷校遷村，台灣就是六輕的污染源沒管好，只得在遷校遷村上動腦筋，最後當然是民眾罵成一團，台灣的遷校風波，真是替政府上了寶貴的一課！

南方朔

台灣《民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