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簷：人心猛於虎

【明報文章】當一個人不幸遇難，其他人在幹什麼？編段子、抖機靈、一哄而上，只是忘了自己是什麼，是人還是虎？

7月23日，在北京八達嶺野生動物園，一輛轎車停下，從副駕座下來一個年輕女人，走到司機一側，拉開車門，與男性司機交談。此時，一老虎從後面把年輕女人拖走。馬上，從後座上下來一老年女人追了上去，卻被另一隻老虎撲倒。結果，老年女人死亡，年輕女人重傷。


此事一出，網上的反應與以往類似事件一樣，百花齊放，爭奇鬥艷。


最多的是指摘下車女子的愚蠢和不守規則，活該被虎咬。在老虎眼裏，一個活人和一隻雞沒有什麼區別，不管你是想下車抽根煙，還是在車裏吵翻了賭氣打開門。之後，各種段子鋪天蓋地，群起而嘲弄：「母老虎遇到真老虎，才發現自己是紙老虎」、「別跟易怒的人戀愛結婚，她被老虎吃了，你不得傷心嗎」、「全國各地大批男人開車帶着媳婦和丈母娘直奔北京八達嶺野生動物園」……


接着，各種說不清真假的人肉搜索洶湧出來，說受傷年輕女子是小三，說死去的母親是醫鬧，說丈夫是解放軍空軍一個副營長，到了醫院後各種撒潑耍橫……

這些說法無從考證，而傳播這些信息的只是幾張微信朋友圈的截圖。這種截圖，只要你想要，隨便註冊個微信小號，換個頭像和名字，就可以在朋友圈裏發了，然後被瘋狂轉發、大水漫灌。


只等有人掉進來 立馬撲上撕咬狂歡

無奈，這很醜陋。但這醜陋不止是中國人，老外也有一大批醜陋之徒。


之前在美國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動物園，一名4歲小男孩不小心掉進了大猩猩的展區。動物園工作人員為了救他，射殺了一隻珍稀的低地銀背大猩猩。之後公眾的反應是什麼？許多人不是為小男孩的得救而高興，卻是憤怒地聲討孩子的母親格雷格（Michelle Gregg）為什麼沒有管好孩子、為什麼讓孩子到處亂爬亂跑。


許多人湧到格雷格的facebook上謾罵，逼得她不得不刪除了自己的帳號。人們還設立了facebook討論組，要求追究格雷格的責任，並且，請願徵集到了50多萬個簽名。在推特（Twitter）上，「斃了那個女人」、「我寧願看到她死，而不是大猩猩死」之類的發言到處都是。甚至還有許多美國人跑到街上集會抗議，聲討格雷格。


對於此類人命關天的慘事，中外許多網民的反應出奇的一致，唯恐天下不亂。在北京老虎咬人事件，「估計得這一家老小全被老虎咬死了，這些人才滿意」。這些人就像是餓虎一樣，只等着有人掉進來，他們就會立馬撲上去，撕咬，狂歡。


總有些人笑嘻嘻 他前生可能是老虎

不論是老虎吃人，還是猩猩咬人，不論中外，都可以看出人們的操守無底線。什麽人命關天、死者為大，反正畜牲吃人，不妨礙自己看戲。把這事再推而廣之，那許多恐怖襲擊者，或對準兒童的頭扣板機，或揮刀一個個割開殘疾人的喉嚨，和老虎的獸性沒大區別。而看戲的人，看到恐襲，周邊總有一些人笑嘻嘻的，真是打心眼裏笑出來的，好戲呢、幸災樂禍呢。我有點懷疑，他的前生可能是老虎。


而具體到中國，這次老虎吃人大家反應之快、之爭奇鬥艷，是因為搞這事不會惹麻煩。抹污受害人怎麼了，他還能吃人不成？不像議論政治、議論領導、議論杭州G20會議、議論《炎黃春秋》，弄不好就進去了。人每天吃五穀雜糧，總得有出口，有話說有屁放，不能走正道，那只好拿老虎、拿被虎害的人消遣了。


但肯定，這一撥熱鬧很快就會過去，會有新的目標替代。大家總是在忙，忙着奔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