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文章】有很多東西，市民的消費水平，是與他們的收入與財富水平成正比的。例如，去餐廳吃飯，你愈有錢，當然會到愈昂貴、食物和環境愈佳的地方吃；相反，如果你手緊，當然也會將就一點，平平地到快餐店解決。
當然，也有某類型的消費品例外，愈有錢消費得愈少，愈冇錢反而消費得愈多，例如米飯，相信大家在中學的經濟課早已學過。但最近也有一樣令我感受至深的，卻是賭波。
歐洲國家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報刊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有關新聞，除了比賽、球隊和球星的有關消息之外，還有大量周邊新聞，例如消費和旅遊等，當中也少不了來點警世的，例如賭波的禍害。閱讀這些新聞時你會發現，很多年輕人和基層市民，會把數以千元，以至數以萬元計的金錢拿去賭波。這可能是他們的月薪，甚至是月薪的倍數，讓人咋舌。
不要奢望賭波可以發達
至於我自己，不瞞你，我也有賭，但每注絕大多數都只是一二十元，偶爾上班時與同事大肆吹噓，說昨晚「重槌出擊」，其實我的所謂「重槌」，都只不過是50元而已。我的同事大致相若。至於我所認識的很多中產和專業界別朋友，他們或許還會重手一點，但我卻從來沒有聽過，有朋友會以月薪的數額去投注一場波的。
當中的關鍵，就是你是以「湊熱鬧」的心態去賭波，志在返工時向同事吹噓昨晚自己眼光有多準，還是以「發達」的心態去賭波，志在真的贏錢。
例如近幾季，賭波對我來說的最大快感，是我可以向某身為「曼聯躉」的馬姓同事，一次又一次說昨晚曼聯又帶挈我贏錢，因為我又買了曼聯的對家！以此奚落對方。剝對方牙骱的快感，實在遠遠大於贏錢的快感。
又或者，例如近日歐國盃，當英格蘭在90分鐘後補時，被俄羅斯追和；又或者青春煥發的比利時，竟然被老態龍鍾的意大利以兩球擊倒，返工時也可以與同事一齊「哭波喪」，埋怨兩隊如何屢屢門前失機、如何「累街坊」，累到自己輸錢。付了10元，你就成了英格蘭和比利時的「苦主」，彷彿有個很好的藉口投訴，也可以投訴得特別「肉緊」、特別「咬牙切齒」。
總而言之，對於我來說，賭波的原因，就是無論贏錢或輸錢，都一樣有得講，而至緊要是有得講、有得「吹水」。
基層和年輕人幻想以賭波翻身
對於中產階級來說，要賺多些錢，敬業樂業的，會跟你說，最緊要是「做好呢份工」；較為「世界仔」的，會跟你說，最緊要是懂得投資，買樓買股票。總之，我從來沒有碰過任何一位中產朋友跟我說，要發達最緊要是要懂得賭波！畢竟大家都懂得計數。
什麼「小賭可以怡情，大賭可以變李嘉誠」，一看就知道是「祈福黨」的格局。如果這樣你都信的話，以後就不要再笑那些被滿天神佛所欺騙的愚夫愚婦。
可悲的是，反而是一些年輕人和基層市民，限於入世未深，又或者限於知識水平，反而相信靠賭波可以發達、可以翻身，於是就賭身家，結果當然也只會輸身家。或許我們應該對他們予以同情，生活可能對於他們來說太沒出路。
更讓人嘆息的是，從新聞報道中得知，更有人會甘願付出幾千元以至過萬元，加入一些賭波貼士網，結果當然發現貼士是「山埃」，輸波又輸貼士費，雙重損失。為何那些人會那樣天真，相信世上真的有「高人」，有「必中貼士」？如果貼士真的那麼準，那麼提供貼士者早已經賺到盆滿鉢滿，又豈會稀罕你的一萬幾千元貼士費，冒着法律風險被人拉，與你分享貼士？這本來就是「一字咁淺」的道理。
在今天這個被稱為「賭場資本主義」（casino capitalism）的資本主義社會，金融炒賣已經如賭博般瘋狂，不少成年人每天都熱中以至沉迷其中，甚至可能為此傾家蕩產。因此純粹以道德大棒來教訓別人，說賭波是十惡不赦，要他們完全不要沾手，我認為未必太有說服力，又甚至太過偽善。
長賭一定輸
但至低限度，我還是可以告訴大家，因為馬會與你並不對稱的資訊，又運用了龐大的統計數據運算，更因為壟斷專營權因而可以制定偏低的賠率，所以長線來說，與球迷對睹一定對他們有利。尤其是要再說一遍的是，馬會在香港的壟斷經營性質，它完全可以訂出很不公平的賭波條件。
就算我自以為精明，也讀過不少書，但坦白的告訴大家，賭波賭了這麼多年，每年埋單計數，都是輸錢，一年也沒有贏過。但控制注碼，一季把自己局限於輸一兩千元，換來「吹水」的「談資」，我還是覺得自己輸得起。
所以，千萬不要以為賭波真的可以賺錢，更千萬不要賭身家。如果你認為可以賭得比我聰明，甚至以為自己可以「叻過」馬會，那將是沉淪，以至是萬劫不復的開始。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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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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