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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在香港以至全球的言論自由飽受風雨之際，特區精英似乎仍不甘寂寞。年屆56歲的青年事務委員會主席陳振彬，透過《有線新聞》的專訪，指出大學生畢業便申請公屋，是放棄自己。這番於不少青年人眼中幾乎等同「何不食肉糜」的言論，碰上另一宗廣受青年人關注的要聞：逾5.2萬人申請只有2160伙的新居屋單位，其中白表申請人更要58人爭1個單位。與此同時，房委會的資料亦顯示去年12月僅有6個二手居屋市場的單位以200萬元以下成交。其實，金管局總裁陳德霖上年5月初便指600萬元以下的樓盤稱為「上車盤」；早幾年，叫價410萬元的樓盤亦以「窮人恩物」作招徠。
傳媒筆下的青年人
在傳媒筆下的香港青年人，可謂是活在理想與現實的「冰火二重天」。在雨傘運動的日子，我們看見無數港人，尤其是青年人前仆後繼、為理想「投筆上街」、為實踐心中的公義跟家人齟齬。把目光抽離雨傘運動，我們亦可見愈來愈多青年人參與各種各樣「細水長流」的社會運動——力圖重新復興香港農業的新一代農夫、一眾非主流媒體、地下樂隊，都展示了青年人的朝氣、創意和毅力。
不過，這群「生於亂世，有種責任」的一代，似乎也被這時代開了一個玩笑。當青年人體會到理想的憧憬和希望後，迎接大家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升學進修，成了大勢所趨的潮流，但愈來愈無就業保障。在新房豪宅的街道及媒體光影下，不少青年人大概應感受到「無立錐之地」的反差——貴租、首期、供樓。這些都是傳媒報道青年人生活的熱門素材。
在不同的社會，舊有的政治經濟秩序，或多或少都跟年輕一代的理想格格不入。但當舊秩序真的要改變時，人們卻又要面對難以預測的風險。以升學及就業為例，在舊有精英學制，以及勞工及「寫字樓工」階級分明下，少數精英大學生跟多數中學畢業生的就職前途涇渭分明。因此，考入大學，幾乎就是社會向上流動的保證；反之，未能上大學的學子，亦較明白自己將來會從事什麼工種。
當然，時代不會一成不變。知識經濟來臨，使社會需要拓展高等教育，提升人口教育程度及知識水平。同時，求職市場亦起了變化：工業北移、勞力工種減少、知識普及，使知識成為各行各業都要裝備的求職技能。「寫字樓工」、服務行業的新工種增多，使工種的定義變得廣泛。近年技術工種因香港展開多項工程而短缺，其待遇更勝處於勞動市場下游的「寫字樓工」。這些社會變化，大大增加了升學及就業的不確定性。
相較於從前的學子，如今的青年人面對的升學選擇更多、但升學跟就業機會和待遇的關係卻大不如前。知識本身就是變化多端的東西，是故知識經濟的就業市場充滿變數——公司以至公營機構要變得靈活多變，外判、合約制等「靈活」安排亦應運而生。套用剛過世的風險社會理論大師貝克（Ulrich Beck）的理解，現代人是被迫要自由，以至被迫要不斷作出人生的選擇，因為從前相較穩定的社會結構，已難以適應層出不窮的社會風險。
就業市場變得靈活，社會組織變得彈性，有人歡喜有人愁。喜歡冒險、追求自由或改變社會的青年人，較「輸得起」。他們從社會變化中，所看到的是機會處處。在一片「買唔到樓」及社會向上流動的爭議中，傳媒亦不時報道一些「正面」個案：青年「炒樓王」、「成功」的青年創業家和專業人才，又或是開拓了新的生活方式、擺脫政治經濟秩序的人——諸如成功歸隱田園、從事自由職業的人、又或青年社運人如何一步步推動理想新世界。
不喜歡冒險不代表能力低
問題是一樣米養百樣人，世上不是人人都喜歡冒險。不喜歡冒險，追求安全感的人，並不代表其能力低下，又或「應有此報」。他們希望置業或「上樓」，只是不想每次租約完結時都要面臨加租或搬遷。他們希望「打長工」和「替財團打工」，不是「無志氣」，只是想專心組織家庭，為家人帶來安定生活。他們未必十分滿意現時的政經秩序，但亦擔心「大破」後如何「大立」。
面對如今政經秩序出現變化的香港社會，青年人以至所有人都要面對一個風險世代。各種經濟、社會和政治風險都愈來愈難以控制，人們無論是自願或不情願，都要進入一個充滿選擇、但選項結果卻難以預料的時刻：是接受職場的現實，還是甘願受創業或自由職業的風險？是順着社會變遷，還是謀求另類生活方式？是跟中央「反面抗命」，還是按現治形勢匍匐前進？人們很難不作抉擇，甚至很難完全不受別人的抉擇所影響。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 新聞及傳播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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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媒筆下的青年人
在傳媒筆下的香港青年人，可謂是活在理想與現實的「冰火二重天」。在雨傘運動的日子，我們看見無數港人，尤其是青年人前仆後繼、為理想「投筆上街」、為實踐心中的公義跟家人齟齬。把目光抽離雨傘運動，我們亦可見愈來愈多青年人參與各種各樣「細水長流」的社會運動——力圖重新復興香港農業的新一代農夫、一眾非主流媒體、地下樂隊，都展示了青年人的朝氣、創意和毅力。
不過，這群「生於亂世，有種責任」的一代，似乎也被這時代開了一個玩笑。當青年人體會到理想的憧憬和希望後，迎接大家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升學進修，成了大勢所趨的潮流，但愈來愈無就業保障。在新房豪宅的街道及媒體光影下，不少青年人大概應感受到「無立錐之地」的反差——貴租、首期、供樓。這些都是傳媒報道青年人生活的熱門素材。
在不同的社會，舊有的政治經濟秩序，或多或少都跟年輕一代的理想格格不入。但當舊秩序真的要改變時，人們卻又要面對難以預測的風險。以升學及就業為例，在舊有精英學制，以及勞工及「寫字樓工」階級分明下，少數精英大學生跟多數中學畢業生的就職前途涇渭分明。因此，考入大學，幾乎就是社會向上流動的保證；反之，未能上大學的學子，亦較明白自己將來會從事什麼工種。
當然，時代不會一成不變。知識經濟來臨，使社會需要拓展高等教育，提升人口教育程度及知識水平。同時，求職市場亦起了變化：工業北移、勞力工種減少、知識普及，使知識成為各行各業都要裝備的求職技能。「寫字樓工」、服務行業的新工種增多，使工種的定義變得廣泛。近年技術工種因香港展開多項工程而短缺，其待遇更勝處於勞動市場下游的「寫字樓工」。這些社會變化，大大增加了升學及就業的不確定性。
相較於從前的學子，如今的青年人面對的升學選擇更多、但升學跟就業機會和待遇的關係卻大不如前。知識本身就是變化多端的東西，是故知識經濟的就業市場充滿變數——公司以至公營機構要變得靈活多變，外判、合約制等「靈活」安排亦應運而生。套用剛過世的風險社會理論大師貝克（Ulrich Beck）的理解，現代人是被迫要自由，以至被迫要不斷作出人生的選擇，因為從前相較穩定的社會結構，已難以適應層出不窮的社會風險。
就業市場變得靈活，社會組織變得彈性，有人歡喜有人愁。喜歡冒險、追求自由或改變社會的青年人，較「輸得起」。他們從社會變化中，所看到的是機會處處。在一片「買唔到樓」及社會向上流動的爭議中，傳媒亦不時報道一些「正面」個案：青年「炒樓王」、「成功」的青年創業家和專業人才，又或是開拓了新的生活方式、擺脫政治經濟秩序的人——諸如成功歸隱田園、從事自由職業的人、又或青年社運人如何一步步推動理想新世界。
不喜歡冒險不代表能力低
問題是一樣米養百樣人，世上不是人人都喜歡冒險。不喜歡冒險，追求安全感的人，並不代表其能力低下，又或「應有此報」。他們希望置業或「上樓」，只是不想每次租約完結時都要面臨加租或搬遷。他們希望「打長工」和「替財團打工」，不是「無志氣」，只是想專心組織家庭，為家人帶來安定生活。他們未必十分滿意現時的政經秩序，但亦擔心「大破」後如何「大立」。
面對如今政經秩序出現變化的香港社會，青年人以至所有人都要面對一個風險世代。各種經濟、社會和政治風險都愈來愈難以控制，人們無論是自願或不情願，都要進入一個充滿選擇、但選項結果卻難以預料的時刻：是接受職場的現實，還是甘願受創業或自由職業的風險？是順着社會變遷，還是謀求另類生活方式？是跟中央「反面抗命」，還是按現治形勢匍匐前進？人們很難不作抉擇，甚至很難完全不受別人的抉擇所影響。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 新聞及傳播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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