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偉棋﹕從「家庭照顧比率」 看年輕夾心代的壓力

【明報專訊】「舊時」是一個方便拿來的藉口。無論是讀書、搵工或「上車」， 50、60後（即呂大樂教授所指的第二、三代港人）面對着70、80後（第四代港人），都經常說「舊時我哋都係咁過，點解你哋呢代唔得？」對這批後輩而言，這是一份建基於很多假設的期盼，他們總覺得在現實社會中，這些假設已經改變，舊時的經驗今天未必行得通。


人口結構就是其中一個變了質的假設。人口結構變化為不同世代帶來各種機遇和挑戰，社會上有種說法，就是本港人口結構對生於1950至1969年的50後和60後而言，可能是機遇多於挑戰，但對生於1970至1989年的70後和80後則是挑戰多於機遇。這種說法如何論證？筆者嘗試以「撫養比率」（註一）（Dependency Ratio）為基礎，考慮社會結構的變化，加入家庭世代照顧的元素，重新演繹比率帶來的啟示。


夾心代的家庭責任

一般來說，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第二代都會同時照顧上一代的父母，以及下一代的子女，外國稱之為夾心代（Sandwich Generation）。以現時初婚年齡約30歲作計算，父母的年齡應較自己年長約30年，子女則較自己年輕約30年。即30至39歲的群組照顧60至69歲的父母（自己的歲數加30）以及0至9歲的子女（自己的歲數減30）；而40歲至49歲的群組，則同時照顧70至79歲的父母及10至19歲的子女，餘此類推。若把人口分成10年一組，計算每一組群的父母子女人口數目相對於該群組的人口數目，將得出「家庭照顧比率」（表一），反映出夾在中間一代所面對的家庭負擔壓力。


30後和40後：先苦後甜

三四十年前，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除了自己之外，平均要額外照顧1.7至2.4個父母和子女，即是「一份人工3人食」。當年的生育率較高，需要照顧的子女數目較多，總體的家庭負擔也較重，但父母照顧比率隨年紀增長而不斷減少，帶動整體照顧比率下跌（圖一）。當他們步入50歲時，部分子女已經「出身」，甚或乎反過來供養自己，反映出這批生於1930至1949年的30後和40後在晚年的經濟壓力較年輕時為少。


「戰後嬰兒」：比較幸福

最常把「舊時」掛在口邊的，是今天上了位的「戰後嬰兒」。他們崇拜「獅子山下精神」，是因為他們堅信只要努力奮鬥便有機會得到成果，但事實是家庭及經濟環境的改善，令他們能夠乘着這個黃金機會，在人口結構的轉變中讓生活得到改善。50後人數眾多，整體照顧比率較上一代為低，他們的家庭照顧比率雖然隨着年紀長大而上升，但升幅較其他群組溫和。60後的家庭照顧比率為各世代中最低，即家庭負擔最輕。當他們三十出頭時只需照顧0.93個家人，今天他們踏入「四字頭」，亦只需照顧0.97個家人。


70後和80後：先甜後苦？

至於現時正值壯年的70後和80後，因社會整體學歷提高、初婚年齡明顯延遲，不少人在20多歲才開始工作、30多歲才組織家庭。加上平均生育率下降，這一代需要照顧的子女數目較少，年輕時代的家庭照顧比率亦較低。以70後為例，年屆30的他們只需照顧1.02個家人，處境較當年的上一代輕鬆。然而，因個人平均壽命延長，他們需要照顧的長者愈來愈多，照顧比率將隨年紀不斷上升，家庭責任在20年後將會增加兩成半，反映他們在晚年面對愈來愈沉重的負擔。


更甚的是，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情况下，年輕人的發展機會受到局限，雖然少數依然能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但更多的卻是原地踏步。當這批曾經「幸福」的年輕人成為夾心代，頓時脫離受保護的溫室，要學懂瞻上顧下：今天他們為了「上車」而煩惱；明天則憂慮子女的教育經費；後天又為父母的醫療開支而擔憂。他們有的努力應付長者和小朋友的生活所需，滿足傳統社會對家庭照顧的期望，變得整天只懂營營役役、為口奔馳；有的單是照顧自己已身心俱疲、力有不逮，人到中年亦未能供養父母，反過來接受父母的支援；有的擔心沒能力養育下一代，只得選擇不生小孩，年輕時生活是輕鬆得多，心中卻害怕年老時孤苦無依……


今天香港：三十而不立？

「舊時」社會對年輕一代的期盼是「三十而立」，但對於今天即將踏入30歲的年輕人來說，多少人能成家立室？多少人能讓其父母安享晚年？今天的70後、80後如是，明天的90後、00後起步將更艱難。「舊時」社會對跨代流動的理解，是不同世代在同一跑道上流動，只是起跑的位置不同。然而從「家庭照顧比率」來看，他們似乎是各自在不同的跑道上獨自競賽。


最近，有人提議政府參考當年「六七暴動」過後，舉辦舞會讓年輕人發泄，從而平息他們對社會的不滿和叛逆，筆者想借用電影《金雞》中阿金的名句回應：「舊屎（時）已經冲走咗啦，move on啦」。


註一：「撫養比率」是需要經濟供養的少年與老年人口之和與勞動年齡人口數量之比，撫養比率愈高，代表勞動人口的負擔愈重。


作者是中央政策組特邀顧問、牛津大學博士

■稿例

1.論壇版為公開園地，歡迎投稿。論壇版文章以900字為限，讀者來函請以500字為限。電郵forum@mingpao.com，傳真﹕2898 3783。


2.本報編輯基於篇幅所限，保留文章刪節權，惟以力求保持文章主要論點及立場為原則﹔如不欲文章被刪節，請註明。


3.來稿請附上作者真實姓名及聯絡方法（可用筆名發表），請勿一稿兩投﹔若不適用，恕不另行通知，除附回郵資者外，本報將不予退稿。


4. 投稿者注意：當文章被刊登後，本報即擁有該文章的本地獨家中文出版權，本報權利並包括轉載被刊登的投稿文章於本地及海外媒體（包括電子媒體，如互聯網站等）。此外，本報有權將該文章的複印許可使用權授予有關的複印授權公司及組織。本報上述權利絕不影響投稿者的版權及其權利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