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吾﹕像病毒一樣的善事

【明報專訊】冰桶挑戰。


我的面書，有很多健身教練及其友人。他們練得一身好肌肉（即使不是每個人樣貌都好看），當然對這個用冰桶加水，之後tag 3個人，拍片放上網的遊戲樂此不疲。而這種像病毒一樣蔓延的「連鎖tag」，加上「做善事」這道德招牌，火乘風勢的蔓延全球。除了我的健身教練朋友，球星Ｃ朗拿度（當然是穿著一條小內褲加上他一身完美的肌肉連同完美的笑容）、英國演員Tom Hiddleston、歌手容祖兒、劉德華、周杰倫、陳奕迅；台灣組合五月天、歌手謝金燕、演員彭于晏、金城武都有加入。


這病叫「漸凍症」，所以才有這個冰桶挑戰。當事情變得viral（被廣傳）後，當然也有不同的意見。擔當過不少華文唱片封面設計的平面設計師聶永真就在面書說：


澆冰水運動再不久（在台灣）就會變質、變病態了。


做善意的事，不需要公開表演發媒體。


做善意的事，不需要連鎖指名將它病毒傳播化。


做善意的事，請不要把它當成對自己形象有利的商機。


事情變質了

本來，我都覺得有一些健碩仔仔如安志杰、健身模特兒Shawn Dawson、趙勁皓、彭于晏、阮經天玩，我也得到一點娛樂。但後來看到一些歌手穿上了演唱會宣傳服淋冰水、立法會議員叫政敵「找數」，電視台主事人叫局長接受挑戰，我知道，事情變質了。


那一刻，某女歌手在面書說，冰桶這玩意，就像以前小時候收到的連鎖信，用慈善包裝着一個低智的Fraternity dare（大學兄弟會式的恫嚇遊戲），改變不了是低智的現實。


及後，或許實在有太多大名字加入了這玩意，她及後就改了她的面書帖子了。


其實，很多人在好幾年前，也有批判過某富豪成立了基金，然後要志願團體搞一些計劃，然後叫人投票支持。到死線前三兩天，你就收到一些3年沒有找你的朋友，WhatsApp你希望你幫手投票。


我很記得，那時候有輿論批評這種行善要人知的方式，是低俗的。


連鎖信、捐錢、冰淋頭上、廣傳，感覺，的確有點像在街上看到的老人家或坐輪椅的殘疾人士，用他們的眼神去獲取你的善心。只是，大家在網上一頭熱的栽進一場運動後，我們剩下什麼？有的，有的。台灣的漸凍人協會就兩天籌得622萬元善款，勝過他們17年的努力。多麼好啊？


好啊，再翻翻自己的雜物架好嗎？

我的雜物架上，也有#livestrong的黃色橡皮手帶，鞋架上也有一雙Livestrong的Nike Airmax。大家都記得岩士唐嗎？41歲的美國單車名將岩士唐（Lance Armstrong）因禁藥醜聞被禠奪了環法「7冠王」的頭銜，早前證實已經退出Livestrong抗癌基金會的董事局。而Nike基金會未來將繼續為病人提供免費服務，而現任主席加維表示，岩士唐改變了人們對癌症病患者的看法，貢獻無可置疑。只是，Livestrong於2005年起接受癌症研究的撥款計劃書，幾年後已不再接受新的申請。及後#livestrong的黃色橡皮帶也賣出了8000萬條。那8000萬美元，去了哪兒？


記得嗎？尼日利亞伊斯蘭極端主義武裝組織「博科聖地」自今年4月起於當地擄走超過238名女中學生，並揚言要將她們販賣到鄰國，強迫結婚或從事性交易。網上就發起一人拿着一張寫着#Bringbackourgirls的標語拍照。美國總統夫人米歇爾也支持聲援。香港的婦女團體也有聲援尼日利亞。現在呢？那200個女中學生的下落如何？


記得嗎？2010年海地地震，#Haiti成為推特第二流行的題目，社交平台為海地籌得800萬美元。現在還有沒有人說海地？2014年1月，NPR的報道指，仍有150,000海地的受災災民，仍在沒有水電供應的避難所。4年。都4年了，還說海地？還有人在意嗎？


上年，有很多明星，拿着「撐同志、反歧視」的紙牌拍照，放到社交網站。很酷啊？對不？還有很多人一起做呢。那些明星，還有幾多人關心，現在反性傾向歧視條例的諮詢走到什麼階段？他們知道，NGO們開諮詢會，拒絕傳媒進場參與嗎？他們知道，現在有哪些宗教團體摩拳擦掌，想把反性傾向歧視說成是「教小朋友同性戀」？他們拍了照，放了上網，酷完了。各自生活還好好的，引起大家關心了，然後？還有什麼然後？


社交媒體，就是要令我們look cool、feel good。無可厚非的。忽然簇擁、極速忘記，這是人性。


只是這一次，全球性的行善遊戲，來了香港，你照做如儀，就是「行善」，你質疑，就是「不尊重ALS」。在網路世界，全人類都在花盡吃奶的力去證實你錯，我對。


即使，事情變成政客打擊政敵的政治秀，用善心包裝，你的質疑，都是錯誤。這就是香港。Welcome to Hong K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