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兒童無權「見義勇為」？

【明報專訊】今年4月，四川達州市大竹縣周家鎮8歲女孩李微微為救落水同伴，不幸遇溺身亡。事後，當地綜合治理辦公室（綜治辦）曾為其申報「見義勇為」稱號，卻未獲四川省見義勇為基金會批准。


「不了解危險救人非見義勇為」

基金會回覆兩點理由：一、當地相關條例中對未成年人作此種行為沒有明確規定；二、李微微屬未成年人，不具備完全行為能力，在沒有自保能力或不明確危險的情况下實施救人，不具備見義勇為的相關要件。


隨後綜治辦表示，為避免盲目模仿，不再為李微微申報「見義勇為」稱號。


先來看基金會的理由。第一條顯然是強詞奪理。相關條例中沒有明確未成年人實施救助行為是否可被認定，但也沒有明確規定不能認定。法無禁止即可為，「天賦人權」4個字在很多地方仍不能被接受，各類機構還是更習慣於「官賦人權」，即是「條例規定多少，你就有多少」。


第二條，雖未明確指出不合哪個要件（內地法律用語，即條件），但據表述推斷，基金會認為李微微不具備見義勇為者的資格，或其實施該行為時不具備主觀提供救助的動機。即對應「主體要件」和「主觀要件」。


事實上，「主體要件」僅明確見義勇為行為主體必須為自然人，並未規定是否必須成年。另外，李微微確屬「無民事能力行為人」，但即便她無能力判斷危險，但救助行為確實存在，自然可判斷其下水意在救人，即符合「主觀要件」。况且，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只是在參與民事活動時受限，但不等於他們不能享受應得的權益。


再來看看綜治辦，由於不想鼓勵這種行為，就放棄了申報。仔細推敲，所有理由中，「避免盲目效仿」這幾個字頗值得玩味。


綜治辦能說出「避免盲目效仿」，八成是料到一旦李微微獲得榮譽，會有人以此大做文章，甚至大張旗鼓地教育未成年人「見義勇為」。


為遏盲目效仿意味諷刺

是什麼人會貪戀這些虛妄的榮譽，而蔑視生命、無視孩子安危？因為他們需要更多的榮譽來裝點自己的功績冊和辦公室，何况取得這些榮譽毋須他們自己付出什麼代價。


記得在內地以前的教科書上，中學生賴寧衝入林場救火犧牲；榮梅和玉龍，兩個10餘歲的女孩，為保護公家羊群被嚴重凍傷而截肢。想想這些我們或我們父輩兒時的學習榜樣，這難道不是教育未成年人要見義勇為嗎？或者教科書本意在宣揚背後的國家利益和道德感，那豈不是以此綁架純良的孩子，最終鼓勵他們去見義勇為嗎？「基金會」們是否又會判定為「相關條例中沒有規定」呢？


作者簡介﹕內地資深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