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簷﹕為了孩子 我要當歹徒

【明報專訊】一棟15層的高樓，96戶人家，忽然電梯就不開了，原來，這棟樓裏有一個學生，這兩天要參加偉大的高考！為防升降機噪音影響他休息，應其家長要求，管理處竟真的要全樓男女老幼爬樓梯上下。


這是剛剛過去的今年內地高考的一個「奇葩」。往年，各種「奇葩」遍地。伙食大補，賓館伺候；家長們如暴徒般堵塞考場周圍道路，只為減少汽車聲音；北京一名家長為消除噪音，居然把池塘的青蛙毒死……


高考奇事遍地逼瘋社會

高考是個魔棒，不僅在6月高考這兩天折騰學生，還囊括高中、初中、小學，甚至學前班，殘酷地扼殺童年、少年、青年的快樂、創造和臆想。一個高考，逼瘋了考生，逼瘋了家長，逼瘋了社會。


今年高考的另一個奇事是：5月31日，江西宜春兩名待考學生柳艷兵、易政勇在巴士上與歹徒搏鬥受傷，耽誤了6天後的高考。正能量呀。各方反應迅速：教育部門表示，待兩人康復後將組織單獨高考；一些高校伸出橄欖枝，願助圓大學夢；共青團江西省委授予兩人「希望之星」見義勇為好青年稱號……


一時間各種議論紛來：學生不顧危險勇鬥歹徒，在人生考場交出「道德滿分」答卷，足以顯示做人準則和價值觀上的可貴之處，當然應該褒揚和鼓勵。「這樣的好孩子都不能保送上大學，教育部長應該吞糞自盡。」


道德代智力違公平原則

但從網上看，反對者更衆：能用高考來作為獎品嗎？高考雖飽受各種詬病，但還算是相對公平的錄取方式。高考是智力比試，其規則和評判標準都應以智力說話，現在等於在智力比試之中，臨時加入道德項目，考官說，大家一起比試唱歌，結果你在跳舞，而跳舞的居然可不用唱歌就直接拿名次……


輿論似乎在以公平的名義爭論，但實際上，公衆更是在發泄逆反。如果此次官方不給這兩名學生高考道德鼓勵，輿論必也會反彈。這是因為，官方早已把這個公平砸爛了。


以高考論，在智力比試之外，早已加入其他因素，比如體育特長、音樂特長、軍屬烈屬，都可以加分。最狠的是，思想品德好可加20分——有幾個孩子思想品德不好？思想品德好壞的標準是什麽？誰來裁判？而在比高考更高級別的智力比試中，權貴腐敗更甚。看看那些官員，哪個不披着博士、教授的五彩褻衣？


百姓沒權力的能量，只好雞鳴狗盜。看到見義勇為可獲加分，我即刻的反應是造假。結果，各種造假計謀頻出。有人說：以後俺家孩子成績不好，俺就去做歹徒。有回應：你得找別人的家長換工，互相搶劫，竟出個新成語「易子而歹」。進一步回應：也可以僱個民工假裝行兇，但明年5月「歹徒」一定缺貨，尤其是5月31日這一天。


「最大考試機器」違教育法規

上述說辭多屬調侃，而高考對國人的殘害已進入更深層。安徽六安的毛坦廠中學早已大名鼎鼎，被冠以「亞洲最大的考試機器」。一是規模巨大，在校學生兩萬多人，今年1.2萬人參與高考，其中外地重讀生7000人；二是近年來該校學生高考錄取率在90%以上，本科錄取率在80%左右，重讀生平均能提高100多分；三是魔鬼式教學方法，題海大戰、反覆訓練，據說學生每日學習時間竟長達16小時。


明擺着的，毛坦廠中學的做法違反《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及其他規定。該校屬公立學校，政府對高中學校規模和班級人數有明確要求，規定公立高中不得舉辦重讀教育。雖然毛坦廠中學在旁邊搞了個民辦的金安高中，還有一所補習中心，三者構成毛坦廠中學聯合體，用民辦學校吸金，規避公立學校直接盈利的禁忌，但是，火眼金睛的政府能不明白其中的貓膩嗎？實際上，政府是毛坦廠中學第四個合作者。


還有，以社會的共識和教師的良心，當然知道這種做法是違背基本教育規律、沒有職業操守、損害學生身心健康的，但依然要冷酷和野蠻下去。為了孩子，不，為了自己，繼續當歹徒。


作者簡介﹕內地資深傳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