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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知巷聞﹕渣甸山 路的名字,工務司的姓氏長青網文章

2014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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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mitted by 長青人 on 2014年06月08日 21:35
2014年06月08日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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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要不是馬冠堯出了一本談以工程師命名的街道新書,我大概沒什麼機會在渣甸山仔細地走了大半個山頭。


是的,渣甸山其實沒什麼讓人停留的地方,馬路兩旁盡是洋房獨立屋,山路也斜,可是整個豪宅區十三條街之中,原來有十條都以殖民地工務司或工程師命名。


在轉變急速的年代,萬丈高樓拆了又建,或許只有街道名字始終如一,若逐一閱讀這裏每一個名稱背後的故事,其實是翻出了殖民地的工程史卷。


「渣甸的瞭望台」

渣甸山,位於港島東半山上,從貫穿銅鑼灣與跑馬地的大坑道分支出來。這兒稱做「渣甸山」,並非因為十九世紀的渣甸洋行擁有這山,而是當時以銅鑼灣為總部的渣甸洋行常派人上山,遠眺貨船什麼時候進入維港港口,再通知山下的人準備接應,所以渣甸山英文名稱是「Jardine's Lookout」,即是「渣甸的瞭望台」。


馬冠堯在研究香港的工程師街道時,無意中發現在全港31條工程師街道之中,原來有多達10個工程師的名稱都聚在渣甸山。不過,當時的殖民地政府其實並沒有刻意計劃過。渣甸山發展於1950年代,從大坑道一直往上開發,第一批街道命名於1951年,包括白建時道、祈禮士道和軒德蓀道,三個都是工務司。在此之前,香港其實也有其他地區有街道冠以工務司的名稱,例如大坑的急庇利街、九龍的漆咸道,在政府檔案裏,卻沒有解釋這三條街的命名情况。直至命名至六條街道後,本應不再以工程師命名,卻因為街名似粗口,華人居民反對,終於貫徹始終,成就了這座「工務司山」。


港英工務司 改良基建

山上的10個名稱,在港任期由1863年至1950年,所涵蓋的工程史有近一百年。馬冠堯埋頭在港大和香港歷史檔案館,逐一翻閱街道命名的過程,也看到當時港督和工程師的書信來往,梳理出由工程師出發的香港工程簡史。他在新書《香港工程考II》中提及,英軍佔港後,首先是卑路乍為整個島嶼做測量,這是往後香港規劃工程之根本。測量後,開始築路、劃分地段、建屋、建碼頭,第一任工務司哥頓,就是做這工作。基本的道路、墳場、教堂、港督府等一一建起,及後的工務司的職責,有不少是善後——香港夏天常打風,災後重建經常花掉以年計的時間。於是,不少工務司着手改良基建工程,目的都是為了防患未然,例如避風塘、天文台、海堤、渠務。工務司邁進改良和完善的階段,到戰時,香港也出現不少軍事工程師,替英國造軍艦,菲律賓、中國也是香港的客人。


工程師的思維

不過,工務司的工作,並不止於規劃城巿、建橋鋪路,在書信中,馬冠堯看到他們常要周旋在政治與人事之中,他們一邊要規劃,一邊又要為資金而苦惱,安全、功能、低價是完美工程的三大要素,「所以工程師的思維,從來都是要計算,成本效益看得很重」。馬冠堯退休前是政府工程師,現在是港大客席教授,但並不像普遍工程師,他愈來愈喜歡歷史,從人的角度思考。「或許是到了某個年紀,覺得舊事物要珍惜,不論是觸模到的,抑或觸摸不到的。」


白建時﹕工程機械化

Thomas Luff Perkins,1904至1923在港,第十任工務司

功績﹕成立城巿規劃委員會、計劃九龍基建50年、推動工程機械化

渣甸山在1950年代由下而上發展,首先開發的街道,就是連接大坑道的白建時道、稍上的祈禮士道和軒德蓀道,是渣甸山第一批以工務司命名的街道。


白建時來港前,在英國的規劃經驗豐富,後來在殖民地政府任工程師近20年,接任工務司時已53歲,是年紀最大的工務司,在位只有兩年,亦是香港最後一個封爵的工務司。雖然時間不長,但貢獻不少,見證香港建築物由4層變8層,馬路從石路變瀝青路,馬冠堯說,他最大的貢獻是成立了城巿規劃委員會,時為1922年。「那時候的委員會規模很小,主要是為了收地的過程更加順利,邀請當時地主代表加入,主要是華人、葡國人和波斯人。」


白建時亦遇上了兩次大罷工,他為解決人手短缺的問題,於是想出兩個方法,一是引入機械取代人手,二是在當時的七姊妹石礦場做建築預製件,「香港工程邁向機械化,他推動很多」。


祈禮士﹕水務大王

Harold Thomas Creasy,1904至1923年在港,第十一任工務司

功績﹕解決水荒、策劃香港仔和城門水塘、開發汽車渡海小輪

由白建時道向上走,第一條分支路叫做祈禮士道。馬冠堯翻看政府檔案,當中沒有命名原因,只看到譯名本來是「杞鯉詩道」,「或許譯起來不太像中國人名字吧,三年後才改名」。


馬冠堯形容,祈禮士在擔任工務司期間是倒霉的,「先是遇到仍然是香港紀錄的單日最高降雨量,他把毁爛的城巿重新建設後兩年,又遇上旱災」。為解決水荒,祈禮士想了幾個方法,「他要來港的大船,本來載滿大石的船倉底改載清水,載滿後還加入氯氣」。另外,他把新界的水從水陸兩路運至港島;在洗衫槽下建造水箱,把人們洗衣後的水儲起,用來洗地。他後來也試過與天文台合作人造雨,但不成功,而海水化淡雖然做到,「但造價卻貴到離晒譜」,所以最終沒有實行。


谷柏﹕規劃之師

Francis Alfred Cooper,1888至1897在港,第七任工務司

谷柏道,與高士美道、包華士道同於1954年命名,是渣甸山第二批以工務司命名的街道。


谷柏是香港殖民地史中最年輕的工務司,1888年,他28歲來港,32歲因為當時的工務司布朗去世,於是順勢接任。他一生致力在衛生工程,來港後不久,鼠疫爆發,他被調派去跟隨環境衛生工程師調查疫症,後來因此實踐了許多改善衛生環境的工程。疫症過後,他負責重建太平山的工作,為他後來在城巿規劃提供了實習良機。「太平山重建,基本上是一個小規模的城巿規劃,污水渠怎樣走、馬路怎樣佈置、巴士應否經過。同時,谷柏也試了第一次收地計劃,例如決定宗教建築有不同待遇。此前的做法不清晰。」


香港的城巿規劃,從谷柏時期開始完善,後來白建時也是承接谷柏的藍圖發展下去。「谷柏在臨離任那天,還畫下九龍發展藍圖,才上船離開」。


高士美﹕馬路大王

Henry Edward Goldsmith,1902至1932年在港,政府工程師

高士美,是渣甸山十條以工程師命名的街道中,唯一一個不是工務司。他得以獲賜街名,可見他在香港工程史上有突出的貢獻。


「他好威水,是馬路大王。」馬冠堯說。高士美1902年來港,當時的香港,仍是用馬車,街道是用石砌的馬路。幾年後,香港開始有私家車,高士美於是着手研究如何改良馬路,除了把路擴闊,還有讓路面更平坦。「他一直熱心於研究物料,特別是瀝青。以往瀝青只在房屋上用作防水,高士美卻用它來造車路。」於是,他與當時的工務司白建時,在七姊妹石礦場研究瀝青,「他們混入沙、英泥,不斷試,看哪個成分比例才最好」。高士美開展了整個港島的馬路更新工程,把馬路剷起重鋪,整整花了二十年。「他做了好多實驗,畫好多graph、做好多分析。他把這些經驗寫成書,賣到歐美,一共有四五本書。」


衛信﹕榜上有名多得粗口

Wilberforce Wilson,1863至1880年在港,第三任工務司

功績﹕風災善後、擴建薄扶林水塘

渣甸山上的工務司街道,本來只得五○年代興建的六條,六○年代,新的街道放棄用工務司名字。將這慣例延續下去的,始於衛信道。


衛信,是香港的第三代工務司,「不過他衰嘢多過好嘢」。馬冠堯先數他的功績,「搬遷西環屠房、設計後來變成大白象工程的薄扶林水塘、引入活動貨軌車,即是在海旁用路軌和四輪貨車運泥石」。聽起來,好像並不怎樣偉大,「他的表現,本來中規中矩,後來遇上港督麥當奴,他並不信任衛信,千方百計想辭退他」。衛信最終難逃被革職的命運,但沒離開香港,另起爐灶承接工程,但他所建的,有幾個工程都塌了,例如大同船塢。那為什麼還以他命名街道呢?「原本這條街叫Lookout Road,因為渣甸山的英文是Jardine's Lookout。這街上住了很多華人公務員,他們反對街名,指中文譯名『碌溝道』是粗口諧音。他們反建議繼續沿用工務司名稱。」


「衛信其實並不水皮,是第一個有工程師資格的工務司,不過他的專長是鐵路工程。當時英國的鐵路發展正值黃金期,來到香港卻是另一回事」。


睦誠﹕火併港督

Lewis Henry Moorsom,1869至1873年在港,第四任工務司

功績﹕建造薄扶林水塘、引入海底電報

衛信被炒,麥當奴與之後繼任的工務司睦誠,仍是水火不溶。不過睦誠比衛信據理力爭,收場雖然同樣被迫離開,但是由他自己辭職。


「睦誠一上任,麥當奴就決定要將工務局瘦身裁員,他的手下助理工務司也被開刀。睦誠想保住下屬,從此與麥當奴撐到行。」睦誠來港三年後,麥當奴離任,他離任前,誓要逼走睦誠,與睦誠展開了書信上的爭拗,「睦誠在回應麥當奴的指摘時,搬出法例逐點反駁,有一封信,長達八十幾頁」。經濟衰退、與麥當奴的關係,讓他無法一展所長,基本上沒有基建計劃。最後,他腹背受敵,一方面被麥當奴針對,另一方面被商人投訴,「睦誠認為陞平戲院的結構不安全,阻止戲院開業,戲院東主於是告狀,反駁戲院未倒塌沒危險。但看睦誠的報告,他的觀點沒有錯,建築物都彎曲了。睦誠離任後,戲院照常開業,不過他們其實找了工程師為建築加固」。


文 陳嘉文

圖 陳淑安、受訪者提供

編輯 方曉盈

fb﹕http://www.facebook.com/SundayMing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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