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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昨天內地互聯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央視暗訪東莞色情服務的新聞，央視當初策劃這一選題的時候，絕未想到這種「曝光醜惡」的報道會惹火燒身，使自己成為網友吐槽的矛頭。賣淫雖不合法，暗訪也合新聞倫理，但央視自以為正義的報道，卻在網上受到差不多是一邊倒的嘲諷，此種輿情背後的社會撕裂很耐人尋味。
網民窺淫 揶揄央視反建制
網民很有才，很多倒沒有公開地支持東莞的色情業，而是以惡搞和戲仿方式解構着央視掃黃鏡頭的崇高。像「東莞不哭」、「東莞挺住」、「東莞加油」、「今夜我們都是東莞人」之類從抗震救災中徵用的話語，充滿反諷意味。用官媒報道抗災的崇高話語去描述央視掃黃，就是為了消解崇高，使人噁心。掃黃激起的狂歡，類似於遊街激起的亢奮，這種流里流氣且帶着興奮的語言，半是惡搞半當真，一方面是圍觀的大衆在表達窺淫的狂歡，一方面是習慣性發泄對央視這個體制代表符號的不滿。
鏡頭前強弱懸殊 社會縮影
很多人可能並不支持那些違法的色情服務，他們反感的可能是掃黃者的道德優越感。如此大的吐槽聲，反映了中國社會結構性和制度化的對抗，價值觀的斷裂和階層的對立，借助掃黃這種影響性事件再一次得到公開的表現。法律層面的掃黃迅速被政治化，央視義正辭嚴的掃黃鏡頭，被當成了強大體制的象徵；而蹲地、抱頭、掩面的失足少女，自然被想像成被壓迫、被欺凌的底層。鏡頭後的霸權與小姐在鏡頭下的瑟瑟發抖，這種強弱的對比和對抗的隱喻，迅速使有着受害者心態的大衆習慣性地站到了「弱者」那一邊。人們已經習慣了站隊，在央視與小姐的對立中迅速選擇了自己站立的位置。
對央視符號的不滿，決定了大衆的情感取向，人們習慣性地將其看作某種強大權力的象徵。人們也許反感和反對嫖娼，但如果央視報道了一宗嫖娼案件，人們就會在情感上站到嫖客那一邊，想像出各種迫害的陰謀論；一般媒體暗訪酒店皮肉交易，只會成為一般社會新聞和網友娛樂談資，而央視出手，則被添加了很多複雜的情緒和過度的闡述，對權力和體制的不滿會雜揉和轉嫁到對央視的批評上。
有人批評央視欺軟怕硬，有人批評其不敢觸碰腐敗卻聚焦這種雞毛蒜皮，有人指摘央視自身一堆問題卻把矛頭指向別人，甚至嘲諷這是「同行相煎」。其實央視的報道也在指向色情業後面的權力保護傘，批評「報警無人理會」，並暴露了涉嫌公車公款嫖娼的公職人員，可在對央視符號的慣性認知下，這些都被忽略了，網民深陷於「央視斷小姐活路」的被壓迫受害想像中不能自拔，在討伐央視中「享受」鞭撻權力和反抗體制的快感。
忽略公僕失職 情緒化想像
加上很多腐敗醜聞中官員「與多名女性發生和保持不正當關係」的性亂象令公衆瞠目結舌，很多關於官場淫亂和權媒性交易、旋轉門的傳聞也不斷突破公衆想像力，「管民不管官」的想像，進一步刺激了人們對央視揭露東莞的憤慨。
雖然這種討伐央視的情緒在網絡上充滿正義感，我也在情感上同情那些失足少女（雖然有人嘲諷說記者收入不如小姐，沒有資格同情她們），但從法理和職業層面我並不反對央視暗訪（當然有不少反人性的細節，比如小姐臉上未打格），不能把對體制的不滿轉嫁到對一個媒體正當履行自身職責的輿論監督中。底層反抗權力只是大衆的情緒化想像，是一種錯覺，更像一個笑話。
有人說央視犯衆怒，是因為動了底層的「性利益」。可從報道中看，嫖資動輒700到1200元，幾個底層人消費得起？此次掃黃主要指向大酒店，聞名的「莞式服務」也把目標客戶定位於中上階層，所以準確地說，應該是動了中上階層的「性利益」。而這個階層又掌握着相當大的網絡話語權，這也是網絡不滿較強烈的原因之一。開玩笑地說，這有點兒像中層的消費者和下層的服務者聯合起來討伐下流的上流社會。性工作者未必都是底層，底層從事性服務未必就有道義合法性，不過是拿着「底層」這個帶有道義優越性的符號去作為反抗權力的工具。有意思的是，「工具」這個詞也成了互毆的工具，也有人指稱央視是權力的工具。
這種一邊倒討伐央視的聲音中，也帶着互聯網鮮明的男權特徵。互聯網上男權話語本就有優越感，而掃黃和「性交易合法化」的話題更帶有強烈的男權色彩，從活躍的網上吐槽者的身分來看，多是男性，而女性則是沉默的，偶爾的女性發言也只是弱弱地表示對央視的支持。針對央視報道受批評，一名女網友稱：那只不過社會以男性為中心的劣根性的輿論一邊倒。嫖娼對男性是有利的，也是男人壓迫女人的表現，正常的女人肯定反對男人這種無恥的行為——相信其觀點代表很多女性的聲音，但在男權話語壟斷的互聯網輿論中，這成了沉默的大多數。
男權壟斷輿論 女性多沉默
左派右派的口水戰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央視東莞掃黃的輿情中自然也少不了左右的對立，左營基本都站在央視一邊表現出掃黃的道德優越感，而右營則多是反對，並高談闊論地分析背後的種種權力陰謀或政治鬥爭。撕裂的社會中，任何一件事都會引起左右的撕咬。
作者是內地時事評論員
網民窺淫 揶揄央視反建制
網民很有才，很多倒沒有公開地支持東莞的色情業，而是以惡搞和戲仿方式解構着央視掃黃鏡頭的崇高。像「東莞不哭」、「東莞挺住」、「東莞加油」、「今夜我們都是東莞人」之類從抗震救災中徵用的話語，充滿反諷意味。用官媒報道抗災的崇高話語去描述央視掃黃，就是為了消解崇高，使人噁心。掃黃激起的狂歡，類似於遊街激起的亢奮，這種流里流氣且帶着興奮的語言，半是惡搞半當真，一方面是圍觀的大衆在表達窺淫的狂歡，一方面是習慣性發泄對央視這個體制代表符號的不滿。
鏡頭前強弱懸殊 社會縮影
很多人可能並不支持那些違法的色情服務，他們反感的可能是掃黃者的道德優越感。如此大的吐槽聲，反映了中國社會結構性和制度化的對抗，價值觀的斷裂和階層的對立，借助掃黃這種影響性事件再一次得到公開的表現。法律層面的掃黃迅速被政治化，央視義正辭嚴的掃黃鏡頭，被當成了強大體制的象徵；而蹲地、抱頭、掩面的失足少女，自然被想像成被壓迫、被欺凌的底層。鏡頭後的霸權與小姐在鏡頭下的瑟瑟發抖，這種強弱的對比和對抗的隱喻，迅速使有着受害者心態的大衆習慣性地站到了「弱者」那一邊。人們已經習慣了站隊，在央視與小姐的對立中迅速選擇了自己站立的位置。
對央視符號的不滿，決定了大衆的情感取向，人們習慣性地將其看作某種強大權力的象徵。人們也許反感和反對嫖娼，但如果央視報道了一宗嫖娼案件，人們就會在情感上站到嫖客那一邊，想像出各種迫害的陰謀論；一般媒體暗訪酒店皮肉交易，只會成為一般社會新聞和網友娛樂談資，而央視出手，則被添加了很多複雜的情緒和過度的闡述，對權力和體制的不滿會雜揉和轉嫁到對央視的批評上。
有人批評央視欺軟怕硬，有人批評其不敢觸碰腐敗卻聚焦這種雞毛蒜皮，有人指摘央視自身一堆問題卻把矛頭指向別人，甚至嘲諷這是「同行相煎」。其實央視的報道也在指向色情業後面的權力保護傘，批評「報警無人理會」，並暴露了涉嫌公車公款嫖娼的公職人員，可在對央視符號的慣性認知下，這些都被忽略了，網民深陷於「央視斷小姐活路」的被壓迫受害想像中不能自拔，在討伐央視中「享受」鞭撻權力和反抗體制的快感。
忽略公僕失職 情緒化想像
加上很多腐敗醜聞中官員「與多名女性發生和保持不正當關係」的性亂象令公衆瞠目結舌，很多關於官場淫亂和權媒性交易、旋轉門的傳聞也不斷突破公衆想像力，「管民不管官」的想像，進一步刺激了人們對央視揭露東莞的憤慨。
雖然這種討伐央視的情緒在網絡上充滿正義感，我也在情感上同情那些失足少女（雖然有人嘲諷說記者收入不如小姐，沒有資格同情她們），但從法理和職業層面我並不反對央視暗訪（當然有不少反人性的細節，比如小姐臉上未打格），不能把對體制的不滿轉嫁到對一個媒體正當履行自身職責的輿論監督中。底層反抗權力只是大衆的情緒化想像，是一種錯覺，更像一個笑話。
有人說央視犯衆怒，是因為動了底層的「性利益」。可從報道中看，嫖資動輒700到1200元，幾個底層人消費得起？此次掃黃主要指向大酒店，聞名的「莞式服務」也把目標客戶定位於中上階層，所以準確地說，應該是動了中上階層的「性利益」。而這個階層又掌握着相當大的網絡話語權，這也是網絡不滿較強烈的原因之一。開玩笑地說，這有點兒像中層的消費者和下層的服務者聯合起來討伐下流的上流社會。性工作者未必都是底層，底層從事性服務未必就有道義合法性，不過是拿着「底層」這個帶有道義優越性的符號去作為反抗權力的工具。有意思的是，「工具」這個詞也成了互毆的工具，也有人指稱央視是權力的工具。
這種一邊倒討伐央視的聲音中，也帶着互聯網鮮明的男權特徵。互聯網上男權話語本就有優越感，而掃黃和「性交易合法化」的話題更帶有強烈的男權色彩，從活躍的網上吐槽者的身分來看，多是男性，而女性則是沉默的，偶爾的女性發言也只是弱弱地表示對央視的支持。針對央視報道受批評，一名女網友稱：那只不過社會以男性為中心的劣根性的輿論一邊倒。嫖娼對男性是有利的，也是男人壓迫女人的表現，正常的女人肯定反對男人這種無恥的行為——相信其觀點代表很多女性的聲音，但在男權話語壟斷的互聯網輿論中，這成了沉默的大多數。
男權壟斷輿論 女性多沉默
左派右派的口水戰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央視東莞掃黃的輿情中自然也少不了左右的對立，左營基本都站在央視一邊表現出掃黃的道德優越感，而右營則多是反對，並高談闊論地分析背後的種種權力陰謀或政治鬥爭。撕裂的社會中，任何一件事都會引起左右的撕咬。
作者是內地時事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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