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達人﹕她開檔賺感情

【明報專訊】「陳小姐，食環署又嚟咗，封晒啲通道，仲有防暴警察嚟埋……」上周五，早上九時多，觀塘物華街臨時小販巿場十室九空，唯一不肯提早交吉的「肥妹」李淑賢在電話裏，聽起來氣急敗壞。


大概她也求救無門了，早幾天她還說，若巿建局來清場，一定報警。


只是眼前拿着盾牌的警察，並非來施予援手。


不足二十四小時前，我跟肥妹談了一小時。


她的檔口，只四呎乘六呎，塞滿了胸圍和內褲，件件明碼實價，銀碼大剌剌地寫在你眼前，低腰十四元，無杯的吊帶內衣三十五元。


幾歲就跟爸媽開檔的她數口好，說若在外邊買有牌子的胸圍，夠在她檔裏買十個。


可是即使巿建局出價九萬六，希望買來時間早日把巿集清場建豪宅，肥妹還是不為所動，說只想有檔口做生意，不願丟失熟客與人情。


檔口旁，幾個街坊相聚打發時間，閒時婆婆走過送個橙你食，中午過後，她檔前的確圍滿熟客，或幫襯或問候。「呢啲你買到咩？」


內衣檔 由細做到大

農曆新年過後，旺季本應要轉淡季，人稱「肥妹」的李淑賢的檔口卻異常多人，「這兩天，生意多到傻咗咁」。我這天來到，想跟肥妹攀談幾句，實情是插針不入。兩個嬸嬸圍在檔前選內褲，還在付錢，另一個婆婆又問肥妹她常買的那款有沒有貨，「我瘦了，是否要買小一個碼？」肥妹看了看婆婆，在貨架拿起一個胸圍，利落地在她身上量度了一下，「這個夠了」。然後，狹窄的通道上又來了兩個主婦，無法擠到檔前，就在後頭閒聊，聊到肥妹堅守檔口的事。


咁辛苦都頂得順 仲趕我走？

肥妹大概沒有想過，馬年的自己會成為新聞人物。小時候，家住秀茂坪，父母已在觀塘開「走鬼檔」賣內衣褲，肥妹未夠十歲就開始落手幫忙。七○年代，政府開始取締街邊小販，逐檔登記，「不定時，不定期，隔幾個月來一次，要連續三次被它記錄你有開檔，才發牌給你」。肥妹說，天天開檔，夠勤力，她們當然拿到小販牌，於是順理成章搬進瑞和街街巿開檔。雖然不再是走鬼檔，可是搬來搬去遷出遷入，看來是她的宿命。不夠十年，八○年代，瑞和街要建巿政大樓，又把該處的小販搬到物華街。「當時這裏本來是個籃球場，政府覺得合用，在地上用黃線劃好一格格，一個小販一格。」一格檔位，四呎乘六呎，沒門沒牆沒天花，空地一塊。「政府唔會幫你起，限了高度，你自己發揮，自己找師傅來搭鐵皮。」我仰望頭頂的鋅鐵和帆布，一塊疊一塊，錯落不規則，「檔口當然會偷雞起高一兩吋，他們又不會捉你」。這個臨時巿場，一臨就臨了三十多年，肥妹在這裏也有二十八個寒暑，「打風落雨，唔會漏水！」這裏的鐵皮頂，就是一個個檔口你疊住我，我疊住你，互相依靠，能擋風雨。「唯一是夏天好熱」，她拿起電話旁的溫度計，「我這個溫度計，動輒四十一、二度。我常叫啲客，不要在中午來，一係朝早，一係收咗太陽先來。辛苦㗎！咪行出通道唞下氣囉，香港人，慣咗喇」。然後她又把話說回頭，「這麼辛苦都頂得順，點解要趕我走？」


九萬六津貼「錢會分化人」

一九九八年，土發公司宣布有意重建觀塘巿中心，擬重建的範圍包括觀塘道、協和街、物華街等。不過項目一直只聞樓梯響，至十年後的○七、○八年才正式啟動，物華街臨時小販巿場的檔口，被通知將短暫搬往另一個鄰近的臨時巿場，位於觀塘政府合署原址。新的臨時巿場，與當年物華街的籃球場不同的是，它不再只是一塊劃了格仔的空地，而是一座貨真價實的龐大建築物，有石屎牆，有瓦遮頂，裏面有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