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或者你曾跟他擦身而過。
在天星五支旗杆,在中環名店門外,在銅鑼灣旺角行人專用區。
然後在Andrew Bird,Kings of Convenience香港演唱會,你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
之後在大大小小的音樂文化活動,你看見他總是拿着結他,唱着自己創作的英文歌,你終於認識他的名字,因為他簽了人山人海。
最近在文藝復興音樂會的舞台上,與巴奈唱着「四季歌」。
黃靖六年前從英國回港,在街頭唱歌,六年後,他出了首張個人專輯,舉行了屬於自己的個人音樂會。
一步一步走過來,沒有精心部署,只有熱誠推動着。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那一天他在黃耀明面前自彈自唱,故事其實發生在以前。
在文藝復興音樂會碰到朋友,她說是來看黃靖,實在有點點意外,台上有來自台灣和內地響噹噹的名字,周雲蓬巴奈左小祖咒陳珊妮,星光閃閃,原來也有不少人為黃靖而來,或者是我們少看了他。這位人山人海新成員,雖然個人專輯還是剛剛推出,可是他的演唱經驗卻相當豐富。這個年代,我們再不依賴電視收音機推介音樂,新媒體把我們的眼光擴闊了,音樂文化也着重現場演唱多於錄製唱片,黃靖多年來在街頭音樂會上留下的聲音,不知不覺間令人留下印象。朋友說,在政總反國教的集會上,連續幾晚台上都是唱着那些歌,心裏有納悶,無意間發現台下另一邊有人拿着結他自彈自唱,吸引了她的眼球,也留意了他的歌聲,原來他就是黃靖。
Live﹕音樂•舞台•一直做
「我想我是很live的人。」黃靖首張個人專輯是現場錄音,來自去年在柴灣青年廣場的個人音樂會,第一張專輯便是現場錄音,大概是他太現場了,「其實自從簽了人山人海後也一直在想如何做這張專輯,因為音樂和唱歌是分開錄,在錄音室完全沒有feel,我一直都是自彈自唱,大家一直在想如何捕捉live的感覺,最後索性做live cd。」黃靖說這張live cd也許是不完美的,他自己也留意到在六七首歌之後聲音開始疲倦,不過這也正是live有趣之處。自小是個口不停的人,我們說「好好唱口」那一種,「中小學時已很喜歡唱歌,上堂也在唱,中六時開始玩結他,最初是因為有結他伴着唱歌好似比較開心,後來才慢慢喜歡上結他」。
流連劇場 攬住結他
與此同時,黃靖也是個熱愛舞台的人,初中開始接觸劇場,參與過本地不少藝團的課程、工作坊,中五已在藝穗會搞表演,後來到英國倫敦中央聖馬丁藝術設計學院升學,選修舞台設計,因為他同時喜歡美術和劇場,後來修讀劇場導演碩士課程,他在倫敦的日子經常流連劇場,在文化氣息濃厚的art school也令黃靖開始創作音樂,「在那邊讀書的日子經常抱着結他,也開始寫歌」。一直醉心劇場和音樂的黃靖,畢業後卻沒有走到劇場,因為被家姐黃琪徵召回港,一起搞時裝,做了Daydream Nation的創作總監。
於是黃靖得了時裝人的身分,今天認識他的人,相信有部分是來自潮流雜誌,「其實從來不是對時裝最有興趣,我只是用衫去做劇場。」
Street﹕街頭演唱•打游擊
剛從倫敦回港時,黃靖覺得香港很悶,「可能當時我還未認識這個圈子的人,不知道有什麼藝術文化活動,總覺得香港很dry很悶,倫敦實在有太多事情發生」。於是,他拿着結他,走到街頭唱歌,他的第一次街頭演唱,選了尖沙嘴天星碼頭五支旗杆,因為他認為那裏外國人較多,「原來停不來聽的多是菲律賓人,他們很投入,手舞足蹈」。首次街頭登場,沒有咪沒有擴音器,一把聲加一個結他,業餘得很,自彈自唱兩小時後幾乎失聲,可是卻異常興奮,「感覺high得很,當我慢慢打開結他盒,周圍的人開始注意你,那兩三分鐘的確有些少緊張,可是當表演開始時,全身就像上了電一樣」。黃靖說感覺跟劇場演出一樣有趣,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首先是學習如何用聲,然後又慢慢把街頭唱歌賺回來的錢添置簡單的器材,也開始到其他地區表演。「銅鑼灣恩平道,即如今希慎廣場的位置是最好,車比較少,不過會有警察過來說危險,Sogo門口也試過,當然不消幾分鐘便被趕,之後便到後面的行人專用區。」
這邊有人投訴 行過十步繼續
六年前開始街頭表演,那時大部分香港人也沒有這方面的認識,市民感覺新鮮,警察不明所以,黃靖經常跟警察周旋,「每次有人投訴他們便來找我,我是跟他們理論,覺得要教育他們,所以很有準備,有時會拿着法律條文跟他們理論,我甚至會測量分貝,指出街頭在沒有演出的情况下根本已是超標,因為我拿着咪和他們理論,途人都聽得到,有時也會為我喝采。」不過黃靖回想最初還是「太串」了,「其實也不想警察太為難,於是便用打游擊的方法,這邊有人投訴便走到那邊,行過十步再繼續,真是太多灰色地帶,而且當時街頭表演還是新鮮事」。黃靖這樣在街頭唱歌兩三年,由尖沙嘴中環銅鑼灣到旺角,每個星期日如是。
Get ready﹕ 長久備戰 總有出頭
這不是一個典型的電影橋段,黃靖沒有在街頭被發掘成歌星,他得到人山人海的合約,有機會出個人專輯,不是因為一兩次的街頭表演,而是長久以來的準備,他一邊練習結他,一邊唱着自己寫的歌,「幾年的街頭訓練,令我隨時隨地拿起結他便可表演,完全不用練習,即使突然叫我走上台面對幾千觀眾也完全沒有問題。而且我每次也是唱自己創作的那四五首作品,在街上唱一兩小時很快便會重複,於是我又訓練到每首歌也能即時變出不同版本」。能夠駕馭充滿未知數的街頭,舞台自然不成問題,街頭成了他的少林寺,然而那時他還沒有實實在在想到要投身音樂,「當然心底裏是有少少的盼望,不過總認為太難,只抱着玩住先的心態」。
熱誠打動明哥
黃靖還是繼續一邊上班做他的時裝,一邊唱歌,然而機會終於來臨,有一次夏永康替他和家姐黃琪拍照,碰巧黃靖一位貌似黃耀明的朋友來探他,化妝師拉着他說要他跟明哥拍照,機會難逢,大家跟着去,等了幾個小時,黃靖膽粗粗,拿着結他走到明哥面對唱了幾分鐘,幾月後他終於得到試音機會。「如果能在明哥面前表演的確是我的夢想,那時在倫敦跟band友說過這句話。」為什麼得到賞識,黃靖相信是自己的熱誠,「我準備很足夠,基本上第一次跟他們見面我已有足夠的作品出專輯」。
Dream comes true﹕獨立音樂人•密密出騷就成功?
在香港推出英文專輯本身已是一件不太商業的事情,大概從一開始黃靖沒想過成為歌手,「總覺得在香港,歌手是另一回事,創作人會好一點,我會說我是用音樂說故事的人,或者是一個玩音樂的劇場人」。什麼人會留意黃靖喜歡黃靖,可能是認識外國文化,聽外國音樂的人,像在Kings of Convenience,Andrew Bird音樂會聽過他的歌,也有大學生、劇場、文化圈的人,還有因為Daydream Nation而吸引了一些時裝潮流人。時裝劇場音樂,不同的身分,這一刻黃靖決定了當個全職音樂人,原來他在個多月前才正正式式辭去Daydream Nation的工作,專心一意做音樂,「開始時一星期上班七天,如今公司上了軌道,我也漸漸退下來」。從事文化藝術工作,容易令人想到不用返工,好像也沒有生活的壓力,黃靖一直兼顧時裝的工作,部分原因也是生計的問題,「之前維持一星期三天上班,也有固定的收入,現在全面引退,可說是破釜沉舟。」
願意付錢請人唱歌的,又有多少
在香港做全職音樂人是怎樣一回事,靠唱live賺錢,在今天的香港還是有點困難,「除非是大公司,或者是商場,他們比較願意付錢請人唱歌,可是很多時候都是免費,因為我很喜歡表演,有些人便認為這是給我機會」。現在他以教結他為生,其餘時間就是練結他寫歌,「之前一直有其他工作,沒時間玩音樂,坦白說這幾年做的都是食老本,感到沒有進步,停滯不前,沒有時間同結他傾偈。如今天天拿着結他,備課教學練習寫歌」。他在家裏添置了錄音設備,學習錄音,「嘗試從結他加口琴的表演模式作出轉變,想想一個人還可以做什麼,也希望在音樂風格上找突破。總之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這大半年可以好好攬着結他」。當然還有他鍾情的劇場,「我是會重返劇場,不過暫時一個人做不來,希望用幾年時間醞釀,做一個音樂劇場,像龔志成做的那一種,不是音樂劇,不過香港人還是分不清楚」。
從街頭走到舞台,黃靖認為獨立音樂在香港其實很有空間發展,機會很多,「在倫敦要出頭是很難,因為好像人人也能玩音樂,不似在香港,只要你夠熱誠,密密出騷表演,一定有人知道。如今玩音樂的人很多,可是有多少人是認真去玩,坦白說現在有質素的獨立樂隊其實不多,Chochukmo、noughts and exes玩現場很精彩,其餘有多少是值得聽而技術上又很好,我們要想想作為樂手有幾認真去對待自己玩音樂這回事。」黃靖的經驗告訴大家什麼是持之以恆。「這幾年香港的獨立音樂圈是蓬勃了,不過只是欠缺場地,大家沒地方玩音樂,原本好好的工廈也被活化,逼走音樂人藝術家。」六年前回香港發覺這裏沒事發生,他走出街頭,以身試法,今天後繼有人,街頭熱鬧了,如何將力量轉化,看來也是眾人之事。
文 林喜兒
圖 尹錦恩
場地提供 呼吸咖啡
編輯 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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