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傑﹕誰來監管第四權？

【明報專訊】文章的標題看來十分刺目，尤其是在如今的香港——人們憂慮言論空間是否正在收窄、法治是否正面臨一場大風雨之際，新聞自由更顯珍貴。前終審法院常任法官包致金亦曾表示，市民的警覺性和新聞自由是香港核心最強大的守護者。在此時此刻談論監管第四權，着實難以置信。


不過，這於港人普遍難以理解的問題，卻是當下英國的熱門話題。如果大家不太善忘，可能對英國《世界新聞報》及傳媒大亨梅鐸的醜聞還有點印象。事件涉及新聞從業員為求「爆料」不擇手段：竊取刑事案件受害人的通訊資料，以致影響警方辦案；與政黨、主要政客以至部分警方人員建立十分微妙、千絲萬縷的「人情網絡」。此外，英國傳媒行業侵犯隱私的爭議亦無日無之，使社會漸漸質疑要求傳媒自律是否一廂情願。


一竹篙難打一船人，捅出《世界新聞報》竊聽醜聞的，亦正是同行《衛報》。不過眾怒難犯，故首相卡梅倫於去年成立由法官萊韋森（Leveson）領導的獨立委員會，全面調查傳媒業的文化、運作及道德。上月底，委員會發表報告，其中最矚目的論點，是認為傳媒自律情况（包括由傳媒行業成立的公會）並不理想，建議由一個獨立機構監管傳媒行業、處理投訴、仲裁及對傳媒施以懲處（建議涉及多個複雜議題：如何鼓勵傳媒接受監管、對新聞工作之影響、何謂公眾利益等，未能盡錄）。


有了權力 便先要節制權力慾

建議一出，立即成為燙手山芋。在香港，有誰敢提出監管第四權，相信早已被圍剿，毫無爭議，但在英國則引發政壇糾紛，以及傳媒與民間力量的對立。首相卡梅倫對此建議有保留，但副首相克萊格（代表與保守黨合組聯合政府的自由民主黨）及反對派工黨則對建議持正面立場。不少傳媒站在卡梅倫的一方，但代表「傳媒暴力受害人」的民間團體則發動大規模請願，要求執行萊韋森報告的建議，著名作家、小說《哈里波特》作者羅琳亦不滿卡梅倫的取態。


萊韋森報告的風波，只是香港新聞版面的過客，始終兩地民情不一。談論此事，原因有二。一、報告可謂是一份對新聞自由、公眾利益、監管傳媒行業的道德、法律及操作問題的重要歷史文獻，值得一讀。二、英國傳媒行業的監管風波，昭示了濫用權力的惡果。不管是頂着道德光環的「第四權」、以自由之師自詡的「第五權」（互聯網力量）、《基本法》的解釋權、議會主席對會議程序的酌情權等，假如在說服力不足下，不合比例地重複使用，便是濫權，定必招來反彈。有了權力，便先要節制自己的權力慾——這是電視劇《走向共和》中李鴻章不經意說出的話，看來在現實世界中亦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