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筆，早在記憶中塵封。記得小學時總要刨鉛筆，上課時鉛筆墮地，不是鉛筆變鈍，就是廢了武功。到訪德國紐倫堡 Faber-Castell（輝柏嘉）的鉛筆廠房，談起童年往事，品牌行政總裁Daniel Rogger說他家的鉛筆從四樓掉下來都不會折斷。我不相信，他馬上拿起幾支鉛筆，準備從城堡閣樓擲下，大家屏息以待，他隨手一拋，鉛筆一散而下——果然沒有折斷。抬頭一看，Daniel Rogger在欄杆旁拿綠色筆桿的鉛筆露出自信的笑容。
Castell 9000的鉛筆濃度(polygrades)原型在1800年代出現，後來Faber-Castell再劃一這套淺制度，1905年創立了Castell 9000，是世界上第一支六角形鉛筆。梵高、歌德、英國查理斯王子都是品牌愛好者。
鉛筆早在15 世紀已經出現，當時的筆芯以石墨製成，但因石墨粉價格昂貴，工匠以石墨粉混合粘土，用高溫燒成不同軟硬度的筆芯，以減低成本。後來，Faber-Castell將此制度統一，為鉛筆質素定下標準，並把名字印在鉛筆上，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擁有品牌的書寫工具。
Faber-Castell由路邊攤起家，1761 年始創人Kasper Faber從木匠改行做鉛筆，一直是家庭式經營。工廠建於紐倫堡旁邊的小鎮Stein。從紐倫堡出發約20 分鐘車程，經過小橋和河流，拐彎就看見家族世襲的城堡，也是工廠。
訂下鉛筆質素標準 HB寫字2B繪畫
一直到數百年後的今日，家族仍以製作鉛筆為業。而我們用來區分鉛芯深淺、硬度的16個標號，H代表硬度（Hardness），B代表黑色（Blackness）。鉛筆中混合的黏土越多，質地越硬，同時色澤越淡，但畫出來的線條會越清晰纖細。HB鉛筆軟硬適中，適合書寫；H、2H筆芯較硬，黏土比例多，適用於製圖；B、2B則相反，筆芯較軟，適用於繪畫。
自此，Faber-Castell鉛筆聲名大噪，發展為跨國生意。不過，原來傳統鉛筆的製作過程直到今天也轉變不大。走入工場，只見工人一貫嚴肅而認真的德式臉孔。他們先把木板排列整齊放入機器，機器壓出凹糟，再把筆芯放在裏面，塗上膠水，待機器打磨切割成鉛筆後再上光油。功夫看似簡單，但早期光油是易燃物料，鉛筆廠經常發生大火，所以工廠旁邊有消防員輪流駐守。後來他們改用不易燃的環保物料，但新光油質地輕薄，一支鉛筆要上4至7次光油才能完成，消防員在廠房待命亦成為絕唱，只留下以前站崗的塔樓。
巴西植林 松子樹白柚木作原材料
舊時代產物還有廠房前面的一棵雪松樹（Cedar）。在19世紀，Faber-Castell依靠入口木材，後來他們想試由自己種植，在廠房附近種植雪松樹，可是雪松樹並不適合在乾燥寒冷的德國生長，大多都枯死了，惟這棵雪松絕處逢生。木材品種有講究，不能太濕，否則鉛筆容易折彎，現時，他們在巴西有自己的樹林以供應原材料，主要用松子樹和白柚木。至於如何測試好的鉛筆？他們仍然抽樣以人手測試。一支HB鉛筆如果負重約2公斤仍不折斷就為之好。
行政總裁：我們想創造一輩子的回憶
紐倫堡市長Ulrich Maly曾經形容，鉛筆代表了紐倫堡的歷史。因為除了Faber-Castell，還有其他歷史悠久的文具品牌在此起家，如施德樓。Faber-Castell的品牌標誌是兩個騎士騎着駿馬，拿着鉛筆對戰。早期的標誌是拿着Castell 9000的戰士勝出，而對手的鉛筆折斷。後來，品牌修改標誌，對手雖仍然被刺中，但鉛筆再沒有折斷。
標誌也反映品牌性格。問行政總裁 Daniel Rogger怎樣看品牌的競爭對手，他以一句「沒有競爭、沒有進步」輕輕帶過。我特意帶來小時候常用的中華牌鉛筆讓他看看，他說一支好鉛筆，要由整個製作過程開始檢查，例如鉛筆最頂部的上蓋是否支支相同、鉛筆筆芯和木材貼合是否絲毫不差。他不評價他人，但一反嚴肅，拿起兩支中華牌鉛筆問：「可否送給我？我很喜歡收藏鉛筆。」然後鬼馬一笑，收在西裝內袋中。
Faber-Castell是歷史悠久的家族生意，自2016年第8代傳人Anton Wolfgang von Faber-Castell離世後，行政總裁首次由家族以外的成員擔任。昔日鉛筆市場是品牌間的對戰，放諸今天，對面的騎士卻換上沒有感情的電腦和手機。這場大戰，鉛筆能否勝出？
Daniel Rogger從不擔心，甚至認為書寫工具在未來會成為潮流。「大眾越來越追求『慢生活』。幾年前，填顏色潮流來襲，代表當我們生活中充斥電腦、電話時，我們希望生活取得平衡，放慢腳步去體驗生活。」與其說文具是工具，他更相信用文具是生活模式。他說：「大眾漸漸意識到要在生活和工作之間取得平衡，尋找慢下來的方法。有些人寫書法，有些人填顏色。書寫像飲咖啡一樣，越來越多人喜歡精品咖啡，因為他們喜歡這種體驗。對新一代來講，經驗更加重要，文具也如是。」
文字在鍵盤間痕迹存無，執筆時有忘字。他問我，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用文具的經歷嗎。第一次執筆寫字、第一次填顏色、第一次罰抄。他相信，這些記憶連同文具早已深入腦海，「文具是一種情感聯繫，當你將所思所想記下，這個過程是和自己最親密的對話。尤其在亞洲，書寫、畫畫源遠流長，我們想製作的不只是產品，也想要創造一輩子的回憶。」
Faber-Castell
Nürnberger Str. 2, 90547 Stein, Germany
Travel Memo
機票：香港來回紐倫堡不設直航，旅客可於法蘭克福轉乘火車到紐倫堡和德國南部小鎮，或轉乘內陸機前往漢堡。香港來回法蘭克福機票，連稅約4,700港元起。
簽證：持特區護照或BNO均毋須簽證，可停留3個月
滙率：1歐元約兌8.94港元
鳴謝：德國國家旅遊局 https://www.germany.travel/
記者：袁志敏
攝影：許先煜
2024年02月17日 09:33